想到他的懼高,他說什麼也不願意踏上陽台,平時看都不看陽台一眼,但為了她,讓她住的地方總是選最高的。他不愛說什麼,但她一直以為她知道他。
但是,他變了,她越來越弄不清楚他的撲朔迷離。他對她又遠又近,有情又似無情,她只覺得越來越累。是不是人一旦長大了,很多事情都變得復雜了?
龍……
她心里默念著這個讓她刻骨銘心的名字。她回到台灣,兩人見面的次數也比在美國的時候多,但是,為什麼身體的距離近了,心里的距離卻遠了!
他越來越忙;她也很忙,數不清的錄像、歌友會,還有各種各樣的談話節目。她忙得跟個陀螺似的,轉呀轉個不停;而龍則是忙到一個月不見身影。一個月前她只知道他在美國,半個月前知道他回到了台灣,但她依然沒有見到他。
「妳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樣,老是坐在陽台上。」一個低沉的男聲揚起。
她猛地回過頭,看到他站在客廳中央,一臉的風塵僕僕,還有和她相似的疲倦。
「你怎麼來了?」她有著驚喜。她氣自己的不爭氣,但是心里還是不受控制地奔向他。
「想親自告訴妳一件事。」
「什麼事?」她停下奔向他的腳步。他異于平常的嚴肅,讓她的心髒提到了喉嚨,緊張得手心微微冒汗。
「就算我不講,過幾天妳看報紙也會看得到。」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講天氣。「我要結婚了。」
她挺直了脊梁,張大了眼楮看他。「結……結婚?」
結婚?她一下子傻了,還不能清楚地分辨出他話里的意思,意識也在抗拒著弄清楚听明白。
「在今年的下半年,大概是妳演唱會結束之後。」他的聲音清晰而有力地劃開迷霧。
她翕動著嘴唇,幾不能成語︰而他昂然地站著,冷淡得難以親近。
整個腦袋嗡嗡作響,四肢冰冷乏力,她忘記呼吸,忘記自己的存在,若不是他的存在感如此強烈,她幾乎懷疑自己在作夢。
「你要我祝福你嗎?」她嘴里像泛著苦汁。
「是的。妳得在婚禮上唱歌祝福,順便可以消除一些不好的傳言。」
她一次次地深呼吸,胸腔像快要爆炸了似的,連呼吸都覺得痛苦。她渾身顫抖了起來,抖得像風中的蒲公英。
「你要結婚了……還要我祝福你……你……你怎麼可以……可以這樣對我?」
「我以為妳早就心里有數。」他咬著牙,忍住心底涌上的痛苦。
「你可恨,你可惡!」她像一只憤怒的豹子撲到他的身上,對他的胸膛狠狠地捶了幾拳。
「該死的!」他也發怒了。她有頑強的意志、有瘋狂的執著,她成了一個敵人,一個要被征服的敵人,而不是一個女人了。
「我恨你!我恨你……」她憤怒地低吼,頭發狂亂地張揚著。「你真是太可惡了,你明明知道我的心,居然……」
他不說話,只是沉默地任她發泄似地掄起拳頭捶打著他的胸膛。
她嗚嗚咽咽地低泣著,緊攬著他的脖子,恣意縱流的眼淚像火一樣燒灼著他。
「我真是下賤,你不愛听,我還是講;你不要我,我還是忍不住一次次地抱著你;知道你不要我,我還是想要你。我討厭我自己,瞧不起我自己,我告訴自己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了,我要自己一個人,我再也不要你了。我已經不定決心,再也不任你來欺負我,這一次我再也不原諒你,再也不允許你傷我的心了。但是……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淚水像兩條水橋彎彎的搭在她的臉上,她紅著眼,不斷抽泣著。「我以為我可以不管你的反應,只要我愛你就夠了。但那是不夠的,為了得到你的響應,一次一次的,我把自己放在一個很卑微的位置,像一個女奴卑躬屈膝,只為了得到你的愛情。你一點點的響應都能讓我高興,忘記你對我的殘忍,忘記我在你的眼里只是一件有價值的商品,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恨我自己,恨死了,我恨!我恨……恨到我想死。」
她在哭,一字一句泣血似的把自己赤果果地解剖開來。現在的她不是阿曼達,不是一個巨星,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一個陷入絕望深淵里無助的女人。
「龍……我愛你,我怎麼辦……我……我向你下跪好嗎?對,我下跪,像以前一樣。」她跪在地上,頭拚命地磕著。
咚!咚!咚!
一聲聲擊地的聲音清晰可辨。「我求你……我求你……愛我……愛我就好了,一點點就好了,不要……不要拒絕我……不要把我推開……我會乖,我……保證……我發誓……別結婚……別那樣對我……我會死的……」
以前,她為了母親向他跪過一次,他點頭同意幫了她。現在,她為了自己沒有響應的愛情再次向他下跪,即使磕得頭破血流,她也義無反顧,只想乞求他的一點響應。
他難以置信地大吼,狠狠地拉她起來。「妳在干什麼?給我起來!」
她泣血似的控告,字字如巨斧一鑿一鑿的劈得他支離破碎。他拉起她癱軟的身子,緊緊地掐著她的雙臂,面對她帶淚的眼楮。「妳知道妳是誰嗎?妳是阿曼達!」
她拚命地搖頭,一頭飛揚的頭發被她甩得亂飛。
「不準哭!」他厲聲喊著。
她張著帶淚的眼楮看他,習慣性地拚命仰高頭,不讓眼淚再掉下來。他的心髒像被狠狠地猛捶一下,這樣強忍眼淚的她讓他更無法忍受。
「你……你連哭都不讓我哭了……」她顫著聲。
他快瘋了,她一直是火焰,從以前的小火焰,現在成了可燒遍森林的燎原大火。
「不要……哭了……不準再流眼淚,阿曼達……是不哭的。」
「我好累,好累……我再也不想當阿曼達了。」
她話里的哀淒絕望讓他悚然一驚,爬滿淚痕的臉上滿是脆弱,她這麼年輕,才二十三歲,卻蒼老得像個婦人。
「那妳要當誰?當那個葉萍?」
「我不在乎當誰,我都不在乎了。」
她一臉的傷心欲絕,以往健康紅潤的臉上,如今只是一片蒼白。
「妳誰也不是,妳是我的!」他把她壓在床上,只有感到她溫熱的體溫,才能消弭一瞬間涌上心頭的恐懼。
她扯起嘴角,揚起一個不像微笑的笑。「那你又是誰的?」
今夜的她讓他心驚,不愛看她那樣的笑,笑得……讓他自心里害怕,彷佛看透世事,彷佛什麼都豁出去,一點都不在乎了。
他怒吼一聲,撕下她的衣服,貼身的絲綢應聲而裂,從胸口直裂到腰際,露出她一邊的胸部和細致的肌膚。
她看到他眼里熾熱的,總是這樣,當她熱烈時,他就冷漠;當她絕望時,他就用來點燃她。一次一次,一天一天的,她捕捉不到那顆心,但現在,最起碼,他是迷戀她的身體的。
他的大手順著她的臉龐,撫到她的胸部,他微瞇眼,觀察著她的反應。他逗弄著她的身體,直到那眼里蒙上一層。
「不要再說那些話了,我不想再听。」貼著她的頸部,他的唇吻遍她每寸肌膚。
「不準我哭,現在連說都不準我說了。」她幽幽地呢喃。
眼見他又皺眉,她揪心似地發疼。
「妳是……阿曼達,是我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咬著牙,他從齒縫間迸出這些話。
她知道,這是他最大的限度了,這些話已是他的底限,但是……她要的更多。
她大張著手對他說︰「而你,是我的生命、我的靈魂、我全部的全部!即使你不要,我還是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