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五文錢給老板,阿黛接過燒講回頭就走,心想看還是帶回客棧吃得好,畢竟公子不在身邊,對于旁人,尤其是陌生男人的注目眼神,她總是不自在的。
再說,如今她孤身一個女子,又不會武藝,若是有起色心的登徒子來糾纏,還真會讓她困擾呢!
心中想定,她慢慢的往暫住的容棧方向走,完全沒注意到後方忽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直到她即將踏進客棧大門時,忽听身後傳來重物落地聲,隨即一道氣喘吁吁的聲音追了上來——「姑娘,請等等……請等等……」
「嗯?」阿黛疑惑回頭,卻見一名轎夫喘著大氣跑到自己面前,而客棧前的街道上則停了一輛轎子,旁邊還有三名轎夫不斷的粗喘著氣,看來是扛著轎一路跑過來的。
正當她不解凝視,還來不及問出對方有何事之際,轎簾驀地被掀了開,一名五官清俊,眉宇中隱帶著幾絲沉郁的中年男子從轎內鑽了出來——「阿黛姑娘,果然是你!」戴東玄快步迎上前,向來威嚴內斂的臉龐顯現出驚喜之色。「方才遠遠的瞧見你的身影,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眼,趕忙請轎夫們追上來瞧瞧,果然就是你呢。」
「戴大人」阿黛略感詫異,萬萬沒想到會在街上踫到他,畢竟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隨隨便便就踫上個熟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以發善一笑,戴東玄真誠問道︰「自半年前一別就沒了你與司徒公子的消息,怎麼你們又回來京城了嗎?對了!司徒公子呢?怎麼沒看見他?」
聞言,阿黛淡淡道︰「公子有要事忙去了,兩天後才會來接我。」
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戴東玄瞧了瞧客棧招牌,隨即又皺眉問道︰「那麼阿黛姑娘如今是自己一個人住在客棧里了?」
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問,但阿黛還是老實的點了點頭。
「這怎麼行?」戴東玄搖頭,眉頭皺得更深了。「孤身一個姑娘住在客棧多危險,若有不肖之徒起了歹心,你一個姑娘家怎應付得來?你與司徒公子恁的見外,既然到了京城,怎麼不通知我一聲,讓我們一家好好招待一番?就算司徒公子有私事要忙,讓你在我府內住下等他回來接你,至少也安全些。」
越說越覺得這樣不行,他連聲又道︰「阿黛姑娘,既然司徒公子還要兩日後才會來接你,不如這兩天你就先到寒舍暫住,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阿黛還有些遲疑。
「別這、那的了」戴東玄打斷她的猶豫,很誠意的激請道︰「平兒、安兒這半年來時常提起你,難道你就不想去瞧瞧他們?」
說起來,打從半年前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對這個性情清冷的姑娘有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莫名好感,只是礙于禮節與男女之防,兩人也無太多的接觸,可如今見她一個人獨居客棧,他實在放心不下,有股非得照顧她不可的奇怪沖動。
聞言,阿黛心想公子還要兩日後才會來接她,若到戴大人家去不但包吃包住,還可以省下銀兩,真可說是一舉兩得,于是她微笑的點了點頭。
「那就叨擾了。」呵……她只要兩天後再回來等公子就行了。
見她答應了,戴東玄也甚是高興,並且舍下轎子不坐,與她一起並肩緩步而行,邊走邊聊的往欽差大人府邸方向而去。
第8章(1)
雕梁畫棟,氣派輝煌的右丞相府邸內,一座植滿寒梅的院落里,在冬日難得的好天氣下,司徒雲嵐斜躺在貴妃椅上,慵懶的曬著暖陽。
而在他的周遭,溫婉美婦靠坐在他身邊,時不時的從小幾上取來茶點要他吃,此外還有兩個神色同樣陰沉的男人大馬金刀的坐在一旁,用很險惡的眼神瞪人。
「娘啊……」突然,司徒雲嵐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很無辜的眨巴著眼。「咱們這次多了兩尊怒修羅了?從我回來就這樣直勾勾的瞪人,怪可怕的。」
聞言,溫婉美婦一谷夫人瞄了一旁因听聞問話而臉色更加黑沉的兩個男人一眼,縴縴柔黃點上他的額頭,噎聲笑罵,「還不是你自己惹的,怪誰呢?」
「我一年才回來一次,何時又惹到他們了?」司徒雲嵐冤枉叫屈。
然而就在他喊冤聲方落,「啪」的一聲清脆聲響,面色陰冷的谷侍郎——谷映嵐已經把他那大大的一巴掌往江湖上聲名顯赫的「祥雲公子」頭上巴了下去。
「打得好!」另一邊,神情陰寒的右丞相——谷滄溟冷聲贊好。
而被打的司徒雲嵐能說什麼?他只能無奈的模模頭,悲憤的合淚往肚里吞了,畢竟一個是他老爹,一個是他兄長,難不成他還能奮起反抗,用力打回來嗎?
唉……凶神惡煞,還是他動不得的凶神惡煞哪!
當然,若要認真說來,他家老爹和大哥是完全不懂武藝的,他光用一只手指頭就可以把他們捏死,但是他又不可能真的動手,是以當初阿黛問他時,他只能嘆氣回答「打不過」,因為連打都不能打,如何打得過?
「娘……」向娘親求救,他真覺自己很無辜,至少死也要讓他死個明白啊!掩嘴輕笑,人好心指點迷津。「你爹和你大哥說你竟敢來到京城卻過家門而不入,已經氣了你長達半年之久了呢。」
呃……本以為他逃得快,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模模鼻子,司徒雲嵐偷覷兩個臉色依然黑得可以和閻羅王婢美的親人,當下只能干笑裝傻。「唉……我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權傾一時,並以心機深沉、老謀深算聞名的右丞相一谷滄溟黑著臉冷笑譏諷,「是不想讓人知道江湖上享有盛名的『祥雲公子』與眾人唾罵的奸臣父子有血親關系,還是不敢讓我知道你有時間護送戴東玄那不識相的回京城,卻沒空返家探親?」
哼!打從大兒子那里得知小兒子來到京城卻沒回家後,他就馬上派人暗中打探消息,綜合各方線索後,得出這小子竟然一路護送戴東玄回來,當下心中不由得大怒,怒的不是他袒護政敵,而是怒他與姓戴的相處的時間,竟然比和家人在一起還……
只可惜這小子逃得快,等他讓禁衛軍去搜人時,這個不肖子早已經離開京城,讓他又氣又怒之下,忍不住便遷怒于戴東玄,這半年來更是時不時的刁難作對,誰教姓戴的竟敢「佔」他兒子那麼久。
听聞譏諷,司徒雲嵐反倒笑了。「爹,你是嫉妒戴大人了吧?」
呵呵,他這老爹在外名聲極其敗壞,可在內還真是愛家愛妻愛兒子的好男人,只是誰會想得到性情深沉難測,手段狡猾多詐,陰人不手軟的一代奸臣,私下原來竟是這種德行呢!
唉……說起來大哥也是,那性情完全就和爹一個樣子,莫怪兩父子可以縱橫朝廷這麼久,多年來任誰也扳不倒。
被說中了心思,谷滄溟冷哼了一聲,倒是不說話了。
不過他不說話,並不代表身為兄長的某侍郎會放過他,當下只見谷映嵐大掌一揮,又巴了某人後腦勺一下,然後在幽怨瞪視中冷聲開口——「你是故意護送戴東玄回來與我們作對的吧?」
「哎呀!人家戴大人正直清廉,是受百姓擁戴的好官,若在回京路上死于刺殺,那也太冤枉了。」模著被巴的腦袋,司徒雲嵐一臉無辜說道,完全沒了平日的翩翩風采。
比映嵐黑著臉質問︰「難道你就不怕刺客的幕後主使者是我和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