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漂亮管什麼用?」被貶得很不甘心,華丹楓嚷嚷叫道︰「紙鳶要的是飛得高、飛得好、飛得穩,我敢肯定我做的紙鳶絕不輸任何人。」
「那可難說了,得我玩看看才知道。」華丹楓笑眯眯的也不認輸。
于是在紙鳶老伯的熱絡介紹下,華丹楓挑了一只老鷹造型的,華妙蝶則選中了一只五彩繽紛的蝴蝶紙鳶,就連俞子南也在兩人的鼓吹下,也拿了一只拖著三條長長尾巴的傳統菱形狀紙鳶,唯獨沈待君含笑不語的看著三人,從頭到尾都沒想要替自己買一只的意思。
「師姐,你也快來挑一只吧!」發現到她的「不合群」,華丹楓馬上熱情笑道︰「瞧,這只繪著牡丹的紙鳶挺醒目的,還有這只的形狀很特別,那只看起來也不錯……」
見他興高采烈的輪流拿起一只又一只的紙鳶向她推薦,簡直比攤主老伯還像老板,沈待君只是微笑搖頭。「不用了。」
「咦?」輕咦一聲,華丹楓吶吶的問︰「師姐,你不想跟我們一起放紙鳶嗎?」
再次搖了搖頭,沈待君神色不波的輕聲道︰「不了,你們自己去玩吧!」
「可是……」華丹楓還有疑慮,卻被人給打斷。
「師兄,我們就別勉強師姐了。」清脆嬌嗓乍起,華妙蝶自以為了解的笑道︰「你忘了從小到大,師姐從來都不曾跟我們一起放過紙鳶嗎?她肯定是不喜歡的。」
咦?是這樣嗎?
華丹楓搔了搔頭,回想過往,發現師姐確實不曾跟他們一起放過紙鳶,當下以為她真的不喜這種孩子氣的玩意,于是也就不敢再要求了。
不喜歡嗎?不,她不是不喜歡,她只是尚未等到自己真正想要的那只紙鳶罷了。
苦笑暗忖,沈待君眼底迅速閃過一抹黯然,隨即強振起精神,嗓音輕柔卻很堅持。「我有點倦了,想到茶棚下去坐一會兒,歇息一下。你們盡避去玩,別讓我壞了你們的興致。」
華丹楓原本還有點擔心放她一個人,但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確定那茶棚離放紙鳶的空地不遠,只要轉個頭就可以隨時看到她,就算突然有了什麼意外發生也可以馬上發現,當下便安了心。
「好吧!」點頭同意,他不忘補上一句。「師姐,如果有什麼事,隨時喊上一聲,我們會听見的。」
微笑的點頭答應,沈待君朝他們擺了擺手,悠悠然的朝茶棚而去。
見狀,華丹楓等三人也不再浪費時間,很快的付清了紙鳶的錢後,便興匆匆的往湖畔邊的一處空地奔去,三兩下就將三只紙鳶升上天空,與原本就在空地上玩的孩童們混成了一團。
甚至連俞子南也從一開始的拘束,到最好也放下了身段,重拾起童心,玩得可開心了。
沈待君來到了茶棚,尋了一空桌坐下,向店主要了一壺茶後,便怔怔的遙望著空地上又笑又叫的放著紙鳶,臉上滿是歡快笑容的師弟妹……
多麼的歡欣、多麼的快樂、多麼的……令人艷羨!
是的!她艷羨,艷羨著他們的性情相近,艷羨著他們的興趣相合,艷羨著他們看起來是如此的男俊女俏,如此的登對。
反觀自己……
終究也只不過是個受尊崇的師姐罷了!
一個性情清冷、個性沉悶,始終等不到心之期盼卻早已被人遺忘的那只紙鳶的師姐。
想到這里,她澀然一笑,強迫自己將那黯然而情傷的目光收回,眼眸微垂的靜靜喝著清香中帶絲微苦的茶水,卻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早已落入暗處一雙飽含興味的銳利眼眸里。
歇息了好一會後,她不讓自己把注意力轉回歡快放著紙鳶的師弟妹身上,眸光往周遭掃了一圈,這才發現茶棚右方不遠處有家字畫攤。
心想著閑著也是閑著,沈待君決定逛逛字畫攤去,當下起身來到字畫攤前,視線卻瞬間被掛在攤架上的一幅字畫給吸去,怔然的目光遲遲無法移開……
「姑娘對這畫有興趣嗎?」字畫攤主人——一名身形瘦弱、氣質斯文的中年書生察覺到她的視線所及之處,不待她回答便微笑著將那幅字畫由攤架上取下,輕捧著送到她的手中。
其實那字畫並無繪有什麼氣勢磅礡的大山大水,只是單純的畫著一汪江水,水上孤舟遠去,舟山隱隱有抹男子背影,而江畔倚樹獨立的女子目光迷蒙的遙望遠方孤舟,神色孤寂的似乎在等待著什麼,至于畫的左上角空白處則題了兩句古詩……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驀地,一道低沉的吟哦聲忽地響起,讓原本還處在恍惚中的沈待君猛然驚醒回神,迅速轉頭朝聲音來源看去,卻見已多日未曾現身的黑風堡少主竟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邊,薄唇噙著顯而易見的嘲意吐出畫上所題的兩句古詩。
知曉眼前這人的心思詭譎,性情難測,此回現身也不知是何來意,沈待君不由得神色一斂,彷佛先前的的恍惚不曾存在,波瀾不興的噙著一貫的淺笑開口了,「原來是應公子,好些天不見,一切可安好?」
「挺好的。」冷冷的看著她,應孤鴻惡意的笑道︰「尤其是瞧見了你,那就更好了。」
哼!這些天來,他一直忙著追查某件事卻始終沒有結果,除了原本就已知道的外,一點新線索都沒有,心情正差著呢!
沒想到一返回杭州城,就讓他撞見了她黯然神傷的痴望著那個「女敕小子」的眼神,頓時挑起了他難得的興致,于是便隱于暗處觀察,也因此愈看愈是興致盎然,心中起了猜疑。
接著又見她心神恍惚的站在字畫攤前呆看著某幅字畫,久久無法回神,讓他不由得大感奇怪,終于忍不住上前查看,結果……
唇角勾著笑,應孤鴻在瞧清畫上所題的兩句古詩後,再回想她先前黯然痴凝的神色,原本心中的猜疑霎時得到證實,讓他多日追查無果的惡劣情緒在瞬間消失無蹤。心下不禁大樂不已。
呵……這下可有趣了!
沈待君不知他復雜詭譎的心思,也不知他現身接近自己所為何來,但卻深深明白此人絕不會無聊到來與自己閑話家常,所以戒慎而禮貌的溫聲道︰「雖不知應公子此話何意,但你開心就好,若無其他事,恕在下先走一步。」
話落,她放下手中的字畫,正欲轉身離去之際,卻听那似嘲似諷的嗓音再次揚起——
「沈姑娘,這幅畫你不要了嗎?」拿起她舍下的字畫,應孤鴻佯裝很感興趣的欣賞起來,嘴里還不忘刺激一下對方。「我瞧你似乎挺喜歡的。」
他……知道了些什麼?
沈待君心下一凜,目光微閃,可回過身時卻只是鎮定的微笑著。「我想應公子這般細細的欣賞,肯定是比我更加喜歡,我就不奪人所好了。」
如此不慍不火的回應,應孤鴻卻勾起了笑。「不過畫的意境可得襯上人的心境才更顯價值,不是嗎?我想沈姑娘比我更加適合擁有這幅畫。」
有種被看破隱匿心思的驚恐,沈待君的臉色在瞬間發白,心中慌亂至極,向來波瀾不興的眼眸此刻卻盈滿了倉惶與不安,可卻還得強自鎮定的笑道︰「應公子,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還想裝蒜?
冷哼一聲,應孤鴻這人有個惡劣的癖好——完全見不得人順心無事一身輕,如今既然讓他抓到了把柄,就更想惡狠狠的撕裂她臉上強裝出來的清冷、沉靜的假象,所以他惡意更盛的笑了,「三個人中,總有一個會被落下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