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將房門鎖上,夜深該睡了。」褪去一身繁重衣物,僅著單衣,她徑自上床,決定不再等人。
「小姐不等姑爺了?」
「不了!」古香翎悲涼一笑。「他不會來了!」新婚之夜忙著找其它女人的男人,是不會想到新婚娘子的,她不冀望東方凊腦海里會有她的存在。
不過──明日!從明日開始,她會讓他正視她這個人!從明日……
第二章
卓然峻拔、雲霧繚繞、山勢險峻的峽谷平原上,一棟由冷杉木搭建而成的木屋聳立其上,外表看去並不精巧,但卻粗獷而扎實,是禁得起日曬雨淋,暴風雪侵襲的穩固木屋。
屋子外有座用籬笆圍成的小藥園,里頭種滿了屋子主人從山中各處移植而來的奇花異草,和不知名的藥用植物,株株生氣、活力十足地爭奇斗艷著,顯示的確是受到了良好的悉心照顧。
門外木頭鋪成的回廊上坐了個姑娘,她正在一邊低頭補衣,一邊享受著溫暖陽光的照耀。前方則有個高大、五官如鋼斧劃過堅硬山壁、雕琢而成的男人正揮汗劈柴。珠在陽光下晶瑩發亮,滑過臉龐、順著脖子沒入胸膛,被衣衫所吸收,形成胸前一片濡濕,緊貼著身軀彷佛已成為他的第二層肌膚。而隨著那一起一落、剛強有力的劈柴動作,隱然可以瞧出男人衣衫下的身材極為強健,肌肉糾結有力。
只見女子手上動作不停,不一會兒,她振衣抖了下,大概是縫補一冗成了,精巧絕俗的臉蛋抬起,乍見男人沉默不語的劈柴動作,似乎有些怔忡出神……
一個月!她離開京城的東方家已經一個月了!慕沁愔苦澀地笑了下,心中千頭萬緒,一時不知該如何自理。原本以為自己獨自逃離,往後的生活將會有番辛苦波折,沒想到只除了那夜的驚慌失措外,接下來的一切竟出奇的平穩順利,而這都要歸功于眼前那像山般可靠的男人--丁魁。
那日深夜,她貿然求助于策馬出現的他,也不管他是不是壞人就斷然地跟他走了。還好這男人的外表雖巨大得有些嚇人,性子寡言沉默,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心人。他將她帶離京城後,在天蒙蒙亮之際,把她送到了一處人口繁榮的小鎮……
「姑娘,此處應該安全了,妳若想到別的地方投靠親戚,此鎮亦有驛馬站可供搭乘……」站立在馬首前,丁魁溫和地說道。
「我……我沒銀子……」慕沁愔垂首羞愧不已,她只顧著心傷地逃離東方家,卻忘了帶銀兩出門。
丁魁聞言,什麼也沒說,徑自自馬鞍袋里掏出好幾錠金元寶塞到她手中。那些元寶是他離開王府時,師妹偷偷放進去的。其實他獨自住在山上,生活自給自足,除了偶爾下山到市集買些生活用品外,並不需要用到那麼多的銀兩,倒不如將它送給需要的人比較恰當。
瞧著手中黃澄澄的元寶,她眼淚突然如斷線珍珠般滾落而下,駭得丁魁以為自己做錯什麼,高大的個兒頓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姑、姑娘,在下沒別的意思,給妳元寶只是要讓妳有盤纏去投靠親人……」低沉的嗓音有絲慌亂。
「我……我知道……」慕沁愔淚珠兒掉得更凶了。「可……可是我……沒有親人了……」
她是貧窮人家的孩子,十歲時雙親就先後因病去世,獨留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好在當年十六歲之齡的東方清是自小看她長大的鄰居哥哥,當時他便獨排眾議,執意接她入府照顧,時至今日也有八年了。
這些年來,她由一個小女孩成長成姑娘,東方清對她的愛憐、照顧日漸加深,兩人漸有男女情愫,只是沒想到最後會落得他另娶,她離開。如今她已不知該何去何從,天下之大竟沒她客身之處……
「姑娘……」丁魁暗自嘆氣,明白自己不可能放她一名女子孤苦無依,看來他是真攬到一個大麻煩了。「不如這樣,我師妹是安靖侯的妃子,我送妳到那兒,讓她照顧妳可好?」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
「不!」慕沁愔虛弱地直搖頭,安靖侯府她是知道的,是最得皇上倚重的侯爺府邸,能隱身于此當然很好。可是侯爺府邸卻在京城,如今她已不想再回那個傷心地了。
丁魁這下真是為難,又不可能丟下她,正苦思不到良策時,慕沁愔卻苦笑開口二了--
「這位壯士別為難,你肯帶我離開京城又贈我黃金,沁愔已是感激不盡,人海茫茫總有我安置之處,你別管我了……」她早已清楚,自踏出宅院的第一步起,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瞧她這般單薄、瘦弱又容貌絕俗,若真放她一人恐怕不多久就會遭人覬覦,屆時遭遇可真令人不敢想象。
丁魁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她一人,躊躇了一會兒,這才低緩開口。「姑娘,若不嫌棄,在下……」
是了!當時他說什麼呢?
泵娘,若不嫌棄,在下將回東北長白山上,環境是簡陋了些,不過倒可以遮風避雨,願意的話,妳就隨我回去吧!直到妳想回京城之時,在下會送妳回去……
唉!世間再無像他這般的好心人了,當時無處可去的她聞言又是一陣感動落淚,果真就隨他來到這深山野嶺間。鎮日與花草植物、山林小動物為伍的日子,她倒挺能適應的,只不過在夜深人靜之時,思及過往情傷,總忍不住淚流滿面……
夢中的東方清似乎不眠不休地在尋找她、叫喚著她,每每一覺醒來,繡枕總是淚跡斑駁。
輕嘆口氣,將縫補好的粗布男衫給折疊整齊,這是她少數能幫他做的事情之一。當日她初來乍到,心想住人屋舍,吃人米糧,叨擾人家太多,總該幫忙做些事才是。沒料到才拿起柴刀就被他一把奪去,要挑水他已先一步取水回來;許多粗重的工作,丁魁都不願她去動手,說什麼姑娘家不該做粗活。她心里清楚他定是看她外表嬌弱,認為她做不來。其實她沒他想象中那般沒用的。
畢竟是窮人家小孩出身,雖說後來被東方清接去照顧,生活比起一般大富人家的千金還優渥。但十歲前,她跟著父母可是什麼苦都吃過的,打水、撿柴,洗衣、煮飯等等樣樣不缺哪!
可是--唉……慕沁愔再次嘆氣。在丁魁的堅持下,她還是只能揀些細活幫忙,諸如縫補衣裳、料理三餐、為他的藥園子澆澆水等。還好他沒拒絕,否則還真沒顏面住下去呢!
時間在思緒中流轉,陽光依舊燦爛卻顯得有些熾熱,慕沁愔被曬得有點發暈,抬頭瞧瞧天色,已是快日正當中的時候了,午飯卻還沒準備呢!
不行!得趕緊燒飯去才行,丁大哥劈了一早上的柴,肚子肯定餓了!慕沁愔暗付,急忙抱著衣服往屋內走去,消失了身影。
她--又嘆氣了!
丁魁停下手邊工作,怔怔地瞧著那消失在門邊的身影。
相處月余來,他知道她是有心事的。每當夜闌人靜時,總能听到她房里傳來的低低啜泣聲,感覺得出已是極端壓抑忍住,可能是躲在棉被里暗自心傷,不願讓人發覺。但木屋就這麼點大,加上他又是練武之人,听力極好,要不听見也難。但總覺得無權去探問什麼,他也就當作不知有這回事,維持兩人間平淡有禮的生活。
雖然不曾問過她,但隱隱約約大致可以猜測出是為情所困。曾經有幾次在深夜轉醒,卻听到隔壁房的她在睡夢中一邊低泣、一邊喃喃囈語著一個男人的名字。然後不久就會听見她因哭得過于傷心而醒來,一夜無眠在房內走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