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焦的望著臧家唯一後嗣的照片,她不禁要想,難道她替他安排與松盈集團的聯婚,是件錯誤決定!
這時,一向隨侍在旁的孫兆權,輕輕的敲門而入。
「怎麼,又在想仲繁了嗎?」
臧老太太嘆了口氣,眼眶微濕。也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會變得如此軟弱與不安。
听到老人家的感嘆,孫兆權也只能像兒子般的安慰著她,「沒事的,想當年他才十四歲,沒錢不識路都能獨自闖蕩台灣,而今他都已經二十九歲了,放心啦,不會有什麼事的,他早晚會回到您身邊。」
有這麼容易嗎?
當年她之所以能夠強硬的帶他回紐約,主要是因為他還小,而今他見識淵博又廣交四海,想用當年那種手段帶回他,沒那麼簡單。
想到這里,臧老太太又嘆口氣,接著,她緩緩的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站定,鳥瞰著窗外高聳的建築物,腦子里,隱隱約約浮現十五年前的那段往事。如果仲繁的父母還健在的話,也會用同樣的方法對待他嗎?
「十四歲的仲繁,听話多了。」沉靜了許久,她突然哀聲說起。
「是呀,當年的他體貼又善解人意,誰曉得他會干出總裁不見了那種事呢!」
「他沒去找澤野嗎?」
「欸!那小子實在很沒用,到現在還查不出仲繁的下落。現在,我們只透過航空公司查到,仲繁確實去了台灣。」
「也不能怪澤野啦,就算他知道仲繁在哪,他能說嗎?看來,我得盡快去一趟台灣。」
孫兆權被她這決定給嚇到。「老太太,您確定要這麼做嗎?這麼遠的一趟路,萬一撲了個空……」
「我肯定他還在台灣。」臧老太太突然轉過身,臉色凝重、語帶肯定,「除了那女孩之外,不會有人讓他敢違背我的意思,不告而別。」
激動的說完,她眼里的失落一清二楚。
那女孩似乎成了仲繁的罩門,只是,她怎麼可能還會出現?
「去吧,幫我訂張機票。還有,通知澤野,告訴他我到台灣的確定時間。」
她才剛吩咐完,有人慌張的敲了門,得到響應後,那名業務部的主管,只差沒用奔的進來報告。
「什麼事?」
「老太太,公司在歐洲的支部工廠出了大問題,不知為什麼,生產線出現了嚴重的瑕疵,月底就要出的貨,現在趕不出來。所有鄰近國家的工程人員全趕去了,可是到現在還是查不出原因。」
听完業務副理的緊急報告後,臧老太太沉聲問︰「經理呢?」
「已經先帶著紐約總部的總工程師趕過去了。可是我們還是沒法安心,所以想請老太太走一趟,到那邊安定員工的心。」
「好吧,這事我會處理,你先出去吧!」
「是。」
等他闔上辦公室的門,她突然拉住孫兆權的手,語重心長的喊,「兆權……」
「知道了,我會替您走一趟。只是,我沒把握能不能找著他。」
「他若不想出現,誰又能找著他呢?」臧老太太話一出口,剛才隱約浮現的往事,又整個涌上心頭。
當年仲繁是因為台灣要開設分公司,所以才會隨著她走訪台灣。
他沒去過台灣,當時年紀也小,在大伙兒忙著開會,忙著尋找商務通路時,他自己走離公司,對司機說要隨意逛逛,沒想到這一出去,就不見了。
那之後,她不斷的派人尋找,可惜一無所獲,直到十天後,他才被她派去的人給找著。
身為她僅存的直系血親,她對他的管教,一向是嚴厲而毫不手軟。不曉得為什麼,在找到他並帶他離台的那一刻,他開始對她有敵意,親子間的關系,也越來越生疏。
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那十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他從來沒提起過。
「老太太……」
孫兆權的聲音打斷了臧老太太的回憶。他看到她失了神還眼眶泛著淚水,實在不忍心她老人家這麼擔憂著晚輩。
「我會盡全力將他找回來的。」
臧老太太听完後,莞爾一笑。
找得回來嗎?
如果仲繁只想找回他曾經擁有的美好回憶,那麼,兆權真的找得回他嗎?
「當時我又餓又累,富裕的家境不曾讓我嘗過這種苦頭,再加上天氣多變,秋天的夜晚,涼得不得了。」
寧湘荷應該讓他一個人待在儲藏室里,委屈得明天不敢再來找她麻煩。
可是她還是心軟了,本來只想拿件拼布織成的外套給他保暖,沒想到他接到外套時,居然順手拉了她一把,將她禁錮在懷里,她才會深夜三點了還坐在這里,听著他回憶他與那個女孩的故事。
「我覺得又餓又冷又渴,而且腳已經酸到走不動了,最後,只好佇立在一家有很多溫暖布料的拼布坊外面。接著,我發現里頭有個女孩在走動,而我才站了幾分鐘,她便瞧見了我,然後她溫柔的從里頭拿出一件用拼布織好的外套給我,還請我進門,喝了杯熱茶。」
听完這一段,寧湘荷的鼻一陣發酸。
她剛才還很討厭他巴著她不放,可這會兒,她一點也不在乎他靠自己多近了。
「後來呢?」
「後來,我被她的溫柔給感動,于是謊稱自己是個無家可歸的小孩。她听到後沒有第二句話,立刻帶我回她家。在那里,我渡過我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日子。」回想甜蜜的過去,臧仲繁嘴角微揚著。
他笑容里有甜蜜、有幸福,更有一種陶醉得不想抽身的溫暖。
「她的父母跟她一樣善良,他們先去派出所備案,但因為我只肯告訴他們我的英文名字Eric,所以警察先生也沒法聯絡到相關人士,于是請他們先帶我回家等候通知。之後,她父母還讓我跟她一起學木琴、跆拳道,還一起上安親班,我從來不曉得,原來小孩子的生活是那樣無憂無慮。」
「干麼,你爸媽從小讓你做苦工了嗎?」
「嗯,差不多了。」
「那你真的很可憐。」
想起那段兩小無猜的日子,臧仲繁的微笑里,帶著溫柔與無邪。
在那十天里,他們的感情加倍增溫,他還記得自己在某個黃昏的椰子樹下,奪走了她的初吻。
「之後,我家人還是找到了我,我的謊言被拆穿了。本來我們兩個人一起相約看書展,可是就在對街的那一頭,我被家人強行拉離,連句再見都來不及說,連最後一面都不讓我看,就把我帶回紐約了。」
之後更慘了,除非是重大行政事務,否則女乃女乃絕不放行他回台灣,而且只要他一回台灣開會或辦事,她就會派澤野跟著他,也因此,澤野後來成了台灣分公司的總經理。
而那些長大後的總裁責任過程,臧仲繁則完全保留,不想讓她听到除了女孩以外的事。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等他心無旁騖的回憶完有關他與女孩的回憶時,一旁听故事的她已經哭得兩眼發紅,擦鼻涕和眼淚的面紙,塞滿了垃圾桶。
「你怎麼不問她叫什麼名字?」寧湘荷哽咽的說,眼淚不爭氣的冒個不停,手上的照片也交還給他。
難怪他會誤認她就是那女孩,因為如果不講的話,她恐怕也會以為照片上的女孩是她小時候。
早知道別對他那麼凶了,他只不過是個痴情種子罷了,她卻從頭到尾都誤會他是個色胚子。
「Joyce。我說我叫Eric時,她說如果她用中文名字,那麼就太不公平了,所以我只知道她叫Joyce,她的父母也都這麼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