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拔腿就追,那楊景天雖然中了毒,又扛了一個人,然而畢竟內力高她太多,幾下起落後已不見人影……
小初追到林子邊緣,見樹林子陰森森的似暗藏無限殺機,沒敢貿然闖入,心中一陣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大師伯還要逼問百毒譜的內容,應該不會立刻對師父痛下毒手。她的武功不行,專長的是使毒。身上只剩幾味迷香,拿來對付毫無防備的石磊是成的,想對大師伯下毒只怕無濟于事。就算回鎮上去,也只能找到些尋常藥草,配不出什麼獨特的藥物來。
可惜她離開石家時走得匆忙,什麼都來不及準備。
不過眼前這林子……草叢中一抹鮮艷的色澤落入眼底。她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探,就在樹根旁長著幾朵傘狀的蕈菇。朱紅帶白條紋的顏色,甚是可愛,她記得在百毒譜上讀過的,它有著和外表全然不配的渾名--拔舌地獄菇。吃下之後立時便啞了,三個時辰之後,毒發身亡。
小初小心地用匕首割下用帕子包好。可現下的問題是︰怎樣才能讓大師伯吃下去……
一時想不出辦法來,只得且戰且走。她鼓起勇氣,往樹林深處走去,這里頭可不知藏了多少好東西……
走到樹林中間時,她見到一株參天的古木之下長著一棵奇特的小樹。似乎因為長年不見天日,樹干通體雪白。初生的小芽是極淺極淺的綠,淺得像是透明,一簇簇長在枝頭,像朵花似的。小初看上的是它的樹枝。她截下幾段,切得整整齊齊捆成一小把。這種小樹名叫迷魂木,燒起來無色無味,是藥效極強的迷藥。
這一帶地勢在日落之後時常起霧,迷魂木的煙氣混在霧中,極不容易察覺。既找著了這兩樣好東西,小初稍微安下心來。現在就等太陽下山……
方才她一路走來,已留意到地上的足印。大師伯背了一個人,想不留下痕跡是不可能的。兩行足印向山腳下迤邐而去,最後通到一個山洞前。若非有鞋印指引,小初就算走到洞口也認不出來。密密實實的草叢掩住洞口,看來極為隱密。
她耐心的在樹上守了兩個時辰,終于看到大師伯走出山洞。小初等他走遠了,便溜下樹來,進入洞中。
山洞里倒沒她料想的那般陰暗。原來山洞位于山月復之中,洞頂有一天然缺口,正好把日光引了進來。厲懷谷就躺在缺口之下,雙目緊閉,毫無動靜。
「師父!」小初跪在他身邊,焦急的喊著。
厲懷谷口不能言,只能睜開眼楮,以眼色向徒兒示意。
小初解開他的穴道。「師父,你哪里受傷了?」
厲懷谷嘆口氣。「唉,四肢都被打斷了,動也不能動,大師兄下手果然狠辣。」
小初先幫師父接好了斷骨。「師父,我們先離開這兒。」
厲懷谷苦笑著搖頭。「只怕大師兄立刻就回來了。」
小初知師父說得沒錯。她向四周瞧了瞧,見地上已架起了一堆柴火。「師父,這些柴是大師伯堆的嗎?」
「是啊,」厲懷谷點點頭。「他大概是打算到樹林子里打些野味。方才比武時我對他下了毒蓮花。他花了大概一個多時辰才將毒性完全逼出,想必耗損了不少內力,肚子應該很餓了。」
毒蓮花只生長于雪山絕頂的神仙池中,花開並蒂,一紅一白,白花有毒,唯有紅花能解。可要是踫到一流高手,自行以內力逼出,倒也不是難事。
小初低頭想了想。「我有辦法了。」她從懷中將那一小把迷魂木取了出來,一小段、一小段混在柴火之中,稍作整理,讓外觀看不出異樣。
厲懷谷眼楮一亮。「是迷魂木。」
「嗯,」小初點點頭。「我方才在林子里頭找到的。咱們先把大師伯迷昏了再走。」
「好,妳先去躲起來,小心些,別讓大師兄發現了。」
「知道了,師父。」小初躍上洞頂,躲在那兒屏氣凝神的監視。
丙然沒一會兒就見到楊景天手里提著兩頭已經剝洗干淨的獐子走進山洞。又取了根樹枝串了頭獐子架在干柴上升起火來。
他只吸了一口煙氣便覺頭昏眼花,連忙一腳踢翻了柴火,便跌坐在地上。
四面洞壁扭曲似要朝他壓將下來,眼前有無數人影晃動,讓他模不著目標在哪兒。他勉力定下神,運功驅毒。待再睜眼一看,原本躺在地上的厲懷谷已不見人影。
定是著了小女娃的暗算,他咬牙切齒,飛身奔出洞口,在林中胡找一通。他只道那師徒倆必是逃得遠遠的,對洞口附近反倒沒有留意。
小初和師父並未走遠,他們就藏在洞口左邊的長草叢中。待見得大師伯怒沖沖的跑出山洞,她立刻回到洞中,將切碎的蕈菇全數塞入一旁墊在樹葉上那頭獐子月復中。以大師伯謹慎的程度,燒烤過的那一頭,他只怕不會再去吃它。
一準備妥當,她躍回洞頂窺視。
沒過多久,她見大師伯氣呼呼的回到山洞。他從散落的柴火揀出那幾段迷魂木棄置一旁,再重新把火升起來,把獐子放到架上。
拔舌地獄菇一經燒烤,汁液滲入鮮肉之中,等大師伯一吃,必然中毒,從此解決這心頭大患。
楊景天也不浪費時間,馬上盤起腿來,運功清除體內余毒。過了好一會兒仍是動也不動。
獐子已經熟透了,香味在洞中飄散,還逸出洞口,連小初都聞到了,大師伯仍是無動于衷。
小初幾乎忍不住要出聲去提醒他,再烤下去就變成焦炭了……
那只獐子最後還是變成焦炭,香氣已然消失,只剩下焦味。
小初只得沮喪的回到師父的藏身之處。
厲懷谷只看了她一眼,還沒開口詢問,就知小初的計畫必定出了差錯。
「獐子烤焦了。」
唉,師徒倆同聲一嘆。可惜了那只好獐子和難得一見的拔舌地獄菇……
還是趕緊走人吧!
否則等大師伯再出洞找尋獵物,兩人就要變成被獵的獐子了。
日落之前,兩人回到昨日投宿的客棧。
今日的情況要比昨日壞上百倍。厲懷谷受了重傷,已全然無法自保,更別提要保護小初。
小初先把師父送進房間安頓好,再跟小二哥點了幾樣小菜送進房間。
待服侍師父睡下,她才回到自己房間,雖然疲憊卻毫無睡意。
接下來該怎麼辦?師父受了重傷,得趕緊找個地方讓他養傷才好,不宜再四處奔波……
門外傳來低低的交談聲,小初立刻吹熄燭火。
「客倌,你要找的姑娘就住這房間,一定不會錯,她很好認的。」
「嗯。」模模糊糊的一聲回答。
小二領了賞金便離開了。
來人站在門外,過了好一會兒才舉手敲門。
小初無可奈何只得躲在門邊。究竟是何人?大師伯可不會那麼客氣還會敲門。
門板又被輕敲了一下,夾著一聲低喚︰「妹妹……」
只一聲,她便認了出來。
小初飛快的抽出門栓,投入他懷中。「磊哥哥……」
「我總算找到妳了。」他緊緊擁著她,一刻也不願再松手。
「你來了。」她安心的嘆氣。一放下心,眼淚便不住的往下掉,再也止不住。
「怎麼就偷偷走了?」他輕聲責備道,想起這兩日的擔心與害怕,便忍不住埋怨著。
「不想連累你嘛!」
「傻瓜,妳的事就是我的事。咱們還要分什麼彼此嗎?妳騙得我好苦。」
「你……你都知道了?」小初有些不安的盯著他。明眸中淚水未收,頰上淚痕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