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懷好意的在她全身上下巡游一遍。她頰上有未褪盡的淺紅色澤,棉被底不是隱約可見的優美曲線……
侵略性的眼神看得她心中發毛,又喜又懼的瞪他一眼,卻是色厲內荏。
她怎麼可能拒絕得了他?
「病人肚子餓了,要吃飯。吃……」她竭思盡慮想要找出一樣最麻煩的菜色。熊掌?鮑魚?滿漢全席?
有什麼是可以讓他忙上三天三夜別來理會她的?
「看護也餓了,餓得很久了。」他接著說下去,接得真是順口。「要吃……」他想吃的只有一樣,可不像她猶豫老半天。
露骨的言詞讓她的雙頰燒得更紅。「隨便你煮什麼吧!」她此刻只想將他立即打發出門。
「一定是妳喜歡的,我們兩個人誰都不會失望。」他俯身輕吻著她的唇片刻,然後輕快的轉身走出房間。
賀千羽望著他挺拔的背影。
他連走路的樣子都變了。
之前從醫院回來,他一路都抬頭挺胸,直視前方,或是低頭溫柔的凝視著她。以前他總是頭低低的,怕別人認出他,又怕看見別人眼中鄙夷的目光……
現在他又是流蘇花開,從樹下走過的那個男人……
他是不一樣了,公司所有的人也都看出來了。
現在他們不再只是一對名義上的情侶。
賀千羽不再開她那部小車出門。既然兩個人住在一起--生病時為了照顧她,展翼早就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又在同一個公司上班,似乎也沒有理由不同車往返。
至少可以省下一筆汽油錢,展翼說得理直氣壯。
敲門聲響了起來,賀千羽兀自坐在椅子上發呆。
沒等她響應,來人自動開門走了進來,手里提了兩個飯盒。
「吃飯了。」他對于賀千羽的喜好已經掌握得一清二楚。飯盒是他從一家餐館買回來的,全是她喜歡的菜色。
賀千羽靜靜的看了他好一會兒,無奈的嘆口氣。「你到底要怎樣?」
展翼順手放下飯盒,拉了張椅子在她對面坐下。
「我沒怎樣啊!」他有點無辜的回答。
這樣沒怎樣?那還要怎樣才算怎樣?
「我只要你和從前一樣就好。」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他伸手輕觸她的面頰,柔軟的觸覺讓他流連忘返。「我出獄了。」他一語雙關。
「你只要處理好公事就夠了。」她靠回椅背上,月兌離他手指的勢力範圍,雖然拖延了好幾秒鐘。
「我耽誤公事了嗎?」他咄咄逼人的追問。他很肯定沒有。
「我是成年人,頭腦清楚,四肢健全,不需要你的照顧。」這是違心之論。那種被他寵愛的感覺是什麼也代替不了的。
「我喜歡照顧妳。」這個權利是她給的,沒道理收回去。
「可是我不喜歡。」不喜歡她一步一步繼續沉淪。
口是心非的女人。「我們是男女朋友啊!妳不能剝奪我的權利。」
「誰說的?」她反射似的否認。
「妳親口說的啊!真這麼健忘?沒關系,我幫妳復習……」他們可以由第一課重新上起……
「哪有……」是有的。她只好改口︰「那是為了替你……」
「替我解圍?」他接著說完︰「所以妳不惜說謊?」
「那是因為公司損失不起你這員大將,在商言商,沒別的意思。你自己也知道,你是公司的搖錢樹。」她一副精明的市儈語氣。
「妳呢?妳損失得起嗎?」
他從來不是她的,哪里談得上損失不損失?「你忘記我已經有了未婚夫?」
展翼抓過她的雙手,在上頭細細撫模。縴長的手指細膩優美,從掌心到指尖沒有任何礙眼的東西。
她的戒指早就從手上失蹤了。「不見面也不聯絡的未婚夫?」他清楚至少最近這幾天他們都沒有聯絡。
賀千羽拉回手,有點後悔忘了把自己買的戒指戴上。
戒指戴了礙眼,不戴危險。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她總算還記得撿現成的句子來用。雖然連她都覺得這話莫名其妙。
「妳的前任未婚夫是半個洋人,我肯定他不會懂得這句話。」他其實也不懂。現在他一天二十四小時,分分秒秒都想看到她。都想著她的聲音面容,怎能不在朝朝暮暮?
「你憑什麼說他是前任?」他肯定的語氣讓她有點不滿。
「就算本來不是,現在也是了。妳以為我會讓妳腳踏兩條船嗎?」
「你怎知我不會回他那條船,非得上你這條船不可?」
「妳告訴我的呀!」雖然她沒親口說出。「我知道妳……」愛我。他本來想說出這三個字的。可是若不是百分之百肯定,愛是不該輕易出口的。他另選了一個用詞。「喜歡我。」
逼惑的眼神讓她說不出謊話。如果僅僅是喜歡,還比較好解決。她不想附和他的結論,也無從否認,只好沉默。
「我也……喜歡妳。」這也不是他真正想用的字眼。不過還是按步就班開始吧,不用急。
「為什麼?」她有哪一丁點是值得他喜歡的?
他恨她都來不及……
展翼訝異的揚起眉,賀千羽不像是那種極端缺乏自信的女人。
通常一個美麗的女人,會問的是「為什麼不」,而不是「為什麼」。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啊!」初識時正是他最狼狽的時候。回想當初的情景,他仍是十分疑惑。
只能說她對星座的沉迷造就他的好運。
賀千羽其實可以回答自己的問題。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只有她相信他的無辜,他會喜歡她,也是理所當然。
「繼續說下去,就變成兩個餓著肚子的傻瓜互相標榜了,吃飯吧!」她首先打開飯盒。
展翼也有同感。愛情並不是在實驗室里做實驗,不需要去抽絲剝繭,問它怎麼來的。只需要接受它,享受它就夠了。
他靜靜的凝視著她,好一會兒都沒動眼前的飯盒。怎能不愛她?
賀千羽彷佛也察覺他的目光,抬起頭回了他一個微笑。
不知怎的,他覺得她的笑意有些不安,眼神竟有些悲淒……
淡淡的月光從落地窗投射進來,模模糊糊映出他的五官。幾縷黑發落在額前,兩道劍眉橫過平滑的前額,挺直的鼻梁下,那張不分時地愛偷襲的嘴,唇角微揚,彷佛正作著好夢。
是夢見她了嗎?
他的惡夢已經遠離,她的惡夢仍醒不過來。
終于還是走到了這里。她抬手輕撫著他濃密的黑發,嘴唇輕觸他的唇。他的眼臉動了動,她趕忙移開,免得真吵醒了他。
來不及了。展翼睜開了眼楮,手臂一緊,將她拉回來。「怎麼不睡?」他輕聲問道。
「欣賞睡美男啊。」她微笑答道,略微慵懶的低沉嗓音讓她的雙手不由自主放回他光滑的胸膛上輕撫著。
「只是欣賞嗎?沒有偷襲?」他揶揄的問。
賀千羽可不承認。「那是某人的習慣。我才不會有事沒事就這樣那樣,動手動腳的……」
「沒有嗎?」他低笑出聲。「那現在在我身上這樣又那樣的那雙手,不知是屬于誰的……」
賀千羽這才警覺到她的雙手自有獨立的意識,已經滑到他腰間,正打算繼續向下……她立刻停下動作,可又舍不得收回來。「都是被你傳染的壞習慣。」她喃喃抱怨。
「我不會抗議的,隨妳的手愛到哪兒就到哪兒……」
他的低語愈來愈模糊,最後在她唇間完全靜止……
第九章
那兩個人走出餐廳大門時,一開始他並沒有認出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