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
氣死人,她快氣死了啦——
她討厭情緒大起大落,討厭生氣的感覺,更痛恨對一切事情無能為力,感覺自己好象回到十歲大,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恐懼。
有那麼一瞬間,她有想哭的沖動,但很快地,她又將它壓了回去。
她不哭,絕對不哭。
築好的高牆一旦倒塌,接下來便是全面的瓦解。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無助的小女孩,她是一個大人了,而所謂大人的定義便是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用理智、成熟的方法去面對。
這不過是一點小小的挫折,山不轉路轉,房子再找就有了……盡避這樣告訴自己,她仍然無法驅走心頭無助的感覺。
天啊!她真痛恨這種感覺。
正當她沉浸在自憐自艾的情緒中時,忽地,她听見客廳傳來腳步聲。
心中一驚,她倏地掀被起身,抓起床頭的球棒就沖了出去。
又是他!
沒錯,站在客廳里的,正是那個處心積慮、不擇手段,奪她屋子的下三濫!
「你怎麼進來的?!」她怒氣沖沖的質問。
「開門進來的。」他像個沒事人一般,態度輕松自若。
這時謝欣菱才想起,上次她忘了把美心給他的鑰匙收回來。
她冷冷道︰「在租約到期之前,你沒有資格進到這屋子里來。鑰匙留下,人滾!」
楊恭平沒被她的態度嚇跑,也沒把她的話當真,反倒是顧左右而言他的問︰「這里都是你自己布置的?」
「不干你的事!」他再不滾,她真的要揍人了!「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叫警察。」不相信有人臉皮能厚成這樣。
不料,他的反應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只見他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沖到她面前,一雙大手搭上她的肩,兩眼亮晶晶的散發出崇拜眼神。
「你真是太厲害了!」
「嘎?」一切來得太突然,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能楞楞的看著他,一頭霧水。「什麼?」
「這個是你自己畫的?」他指著牆上的畫問。
「呃……是啊。」那是她前幾年參加繪畫班時的作品,後來深覺自己沒有天份,所以不去上課了,但當時留下的幾幅作品,她還是裱了框,當作紀念的掛在家里。
「這個呢?」他轉身拿起茶幾上的陶杯。「也是你自己做的?」
「唔……嗯……」參加完繪畫班,她又跑去上陶藝班,結果沒什麼差別,她這人就是沒有創作方面的天賦。「你有意見嗎?」他若敢批評一句,她一定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沒有。」楊恭平正色的道,「我不知道這里是你的心血結晶,對不起。」
從屋子的擺設、每個小地方,以及四處都一塵不染的跡象看來,她顯然花了許多時間和精神在這上面。
這里是她一手打造的溫暖家園,也難怪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割愛了。
「再三個月就會變成空房了。」謝欣菱惡狠狠的回道,「你沒事的話就趕快滾!我不想看見你。」
「我願意出錢買下這里的一切。」他自認這個提議很好。
她听了之後臉色更加難看。
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
「你不知道這世上有些東西是錢買不到的嗎?」她惡聲惡氣的問,「例如我的尊嚴、我的夢想,所以你作夢!」
楊恭平聞言一臉失望。
若失去了她的那些巧思布置,這屋子和外頭千千萬萬的公寓一般,沒啥特別。
「我真的很喜歡這兒。」
「你說過了。」她裝模作樣的打著呵欠。「又不是小孩子吵著要糖吃,你喜歡又怎樣?喜歡就能強取豪奪嗎?好笑。」
雖是無意的幾句諷刺話語,卻意外地一針見血,一時之間,楊恭平還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但那也不過就是一瞬間而已。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活了二十四年,泰半時間都是在要什麼有什麼的生活中下度過,很難接受失敗。
「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吧?」
謝欣菱斜睨他,「什麼?」
「共同分享?」見她想也不想、毫不考慮便打算一口拒絕,楊恭平搶在她之前開口,「與其兩敗俱傷,不如兩者兼得。我們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很好嗎?」
「好在哪里?」她靠近他,咄咄逼人,「你要搞清楚,如果不是你耍卑鄙的手段,我本來就一直在這兒住得好好的,你現在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吶!」
「事情已經發生了嘛!」他一臉無辜的眨眼,「喏,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不接受我的提議,三個月後搬家;另一個是接受我的提議,你繼續住在這兒,咱倆當室友,房租、水電那些花費,由我全額負責,當是給你的補償,這樣好不好?」
「誰希罕你的錢啊!」她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開口閉口都是錢,你當天底下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愛錢啊?」
「我只是希望能表現自己的誠意。」他辯解。
「誠意是用金錢來衡量的嗎?」
「不然呢?」
「如果你真有誠意的話,應該馬上撕掉你手上的租約,接著向我道歉,說一句你錯了,然後從此消失在世界的盡頭,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現!」
楊恭平一臉遺憾的搖頭,「對不起,我辦不到。從我看到這兒的第一眼,我就愛上它了,這里讓我有家的感覺,單單只是待在里面,就能讓人心情平靜、靈思泉涌,整個人好象被溫煦陽光圍繞一般的溫暖。」話鋒一轉,「你真的不考慮一下?」
謝欣菱原本想也不想便打算拒絕,但一想起他方才說的話,卻猶豫了。
她可以理解那種感覺——渴望「家」的感覺。
但是他是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當室友?
她皺眉,心中兩邊意見開始拉鋸。
答應,她可以繼續保有溫暖家園,而且不必擔心付不起房租,只是必須和一個討厭的禍水同住屋檐下。
不答應,什麼都不必說,她除了失去住了三年的家,還得因為搬家荷包失血,為找屋耗費精神。
算來算去,怎麼想都是前者劃算。
只是,這不等于向這個男人認輸了嗎?她怎麼可以讓他得逞?若不是因為他,她根本不需要面對這種兩難。
謝欣菱思索良久,最後終于下了決定。
「好吧!」
「你瘋了嗎?」
斑亢音量引來其它工作人員注意。
「噓——」當事人楊恭平卻還氣定神閑的示意他小聲一點。
連成恩利眼一瞪,嚇走辦公室外的好奇口口光,順手甩上門,砰地好大一聲,多少發泄心中的不滿。
「你是哪根筋不對?」他點上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跟一個女人同居?你秀逗了嗎?嫌最近沒有大新聞,想自己制造一個嗎?」
「我們只是單純的室友關系。」楊恭平泰然自若,仿佛沒有看見經紀人額上凸起的青筋。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有多單純?你說給誰听?鬼才相信!」
「我只是跟你說一聲,不是想听你的意見,也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連成恩聞言氣悶,最後道︰「我的大少爺,你行行好,替自己少找點麻煩行不行?」
「不行。」楊恭平咧嘴。「你了解我的,我想做的事,沒人可以阻止。」
這是事實,讓連成恩很生氣也很無力的事實。
事實是,楊恭平是這間小小經紀公司唯一的王牌;事實是,他們整間公司都要靠他吃飯;事實是,就算不是如此,依楊大少爺那任性的脾氣,就算一哭二鬧三上吊,也不能讓他有絲毫的動搖。
「就這樣了。」該說的話說完,楊恭平瀟灑的擺擺手。「我去錄音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