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宛如銀帶蜿蜓流長,在日光下熠熠閃爍,映得無言一雙凝望遠方的水眸也晶晶亮亮。
以往冷焰出門的時候,她便會在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等他,等他一出現,便給他一個最真摯熱情的擁抱,而他健壯有力的臂膀也會緊緊環繞著自己。有時,他會抱著自己繞圈圈,那時,山谷之中就會回響著她的笑聲……無言忍不住笑了,笑得猶如一朵甜美的春花,可下一瞬間,那朵春花飄然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困惑。
胸中那股隱隱牽動心魂的感覺是什麼?
和冷焰相處這麼多年來,「他」和「她」之間顯得那麼自然、和諧,「男女有別」的字眼從沒往她心里去,可徐枕亞對自己的行為舉止,點醒了她從不知道的一件事——她不喜歡別的男人踫她!
前所未有的心思令她清清淡淡的心湖飄起了一陣春風、漾起了一波漣漪。
這陣春風為誰而醉,這波漣漪為誰而迷?她自問,然後幾乎是立刻就有了答案,那是個外表幽冷淡漠,內心卻如焰火般熾熱的男子,守護了她多年的男子——冷焰!
這個名字溫熱了無言的心,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懸掛念也振撼了心弦,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他。
相思?!這帶點兒苦澀、帶點兒甜蜜的感覺,就是書中所寫的相思滋味?!
呵!沒錯,她為他相思,為他牽掛……她愛他!
此刻,從不知情愛為何物的無言竟為此大亂了方寸,而一幕兩人白頭到老的畫面冷不防地劃過腦際,羞得她雙頰緋紅、雙眸水柔,一身光彩直教四周仿若仙境的美景都黯然失色。
一陣不知打哪兒吹來的山風冷冷地吹拂著無言的衣衫,一個從心底清晰浮起的字眼也冷冷地蒼白了無言的粉頰——啞巴!
她是個啞巴,如何能配得上出身「武林第一世家」、尊榮如王者的冷焰呢?
雖然他從未在她面前流露出像徐枕亞那般惋惜夾雜著同情的神色,但他內心真正的想法呢?他會嫌棄她嗎?
一個接著一個的念頭猶如不停歇的寒風,不斷強行侵入無言的心,啃噬著她、折磨著她……「無言!」
一聲熟悉的叫喚驀地鑽進無言紛亂的思緒之中,猛地抬頭望向聲音來源,無言有一瞬間以為是在作夢,是她太想念他了……冷焰遠遠便見著了站在橋頭的無言,興奮又掛念的思緒一在胸膛激蕩,她的名字也沖口而出。
只是她明明看見了自己,為何沒有和以往那般朝自己飛奔而來?
冷焰來到了離她三步之遙,更加驚奇地察覺她也沒有和往日一樣敞開雙臂,用一個擁抱來歡迎自己歸來!
「無言……」冷焰焦急地喚了聲,終于喚回了她的神智。
焰哥哥!春水般的眸子投射出一抹驚喜,無言立時投入他的懷抱。「焰哥哥,真的是你!我以為我在作夢!」她仰起光彩萬丈的小臉,比著手勢說道。
原來如此。「小傻瓜,光天化日之下,哪有美夢好作?」冷焰放下一顆懸著的心,寵愛地揉了揉她的頭,緊接著將她擁人懷中o「我听了一些消息,覺得不安,所以提前回來了。」
無言沒注意到他說的話,卻異常地感受到他溫熱厚實的胸膛似有電流一般,令她莫名的驚慌、莫名的悸動,她不禁有意無意地略作掙扎閃躲。
她不願意讓自己踫觸她?!冷焰詫異之中松了手,再次感到不對勁。「無言,我不在的這兩天,山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這一趟下山,在有意無意地查探之下,他得知上次那個書呆又上山來了,而這也就是他提前趕回來的原因。
無言霎時臉色由紅轉白。原本她打算在焰哥哥回來之前讓徐公子先行一步,可沒想到眼前情勢竟猶如山間天候般,說變就變。
糟了!焰哥哥要是知道自己不但一錯再錯,還把陌生人留在家里,一定會很生氣的!一見無言慌張心虛的神情,冷焰二話不說,轉頭就往回家的路上走。他走得又快又急,無言根本追不上他,只能心急如焚地在後頭追趕……冷焰一進門,立刻滿屋子查看,沒多久,當他站在爺爺的房門口,覷見了一名男子躺在床上時,如鷹隼的雙瞳頓時冷凝著一股殺氣。踏著迅捷的步伐,冷焰來到床前,強健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男子衣襟,猶如捕捉稚雞般猛力將他從床上扯了下來。「滾!」
徐枕亞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整個人已經掉落在床下;「痛!」他忍不住按撫著撞傷之處輕喊。「馬上滾出這里!否則我會讓你再也沒有任何感覺!」冷焰沉聲低喝了一句,厭惡地望著徐枕亞。這個書呆,是否就是造成無言舉止異常的罪魅禍首?
這是打哪兒來的凶神惡煞?徐枕亞皺眉忍痛地爬了起來,才想開口,一抬眸,卻教眼前傲然挺立的男子給震懾住了,一張出眾的容貌、一身過人的氣質,還有那足以比擬臘月寒霜的森冷肅殺之氣……冷焰斜睨了徐枕亞一眼,也發覺了和自己年齡相仿的書呆唇紅齒白,眉宇之間淨是溫文儒雅的俊秀氣息。這張皮相如此出色,難保無言不為之動心呀!
這個念頭又激起了冷焰心底的酸澀之苦。
一把揪住書呆衣襟,冷焰才想再次出言威嚇,無言卻已翩如鴻燕地來到身旁。她急急地捉住冷焰的手,在不住的搖頭之際,一雙盈盈秋水之中也盡是哀求,哀求他別沖動。
「無言!」冷焰沮喪的喊了聲、松了手,卻也氣惱地背過身去。
無言立刻轉到他的面前,比著手勢,焦急地解釋道︰「焰哥哥,你別生氣!他長途跋涉、累得生病了,且讓他在此休息兩天,等他一恢復元氣,不用你說,我也會要他走的!」
「不行!」冷焰斷然拒絕,「這小子得馬上離開這里!」他側轉身子,寒意十足的目光直接睇向徐枕亞。
無言搖頭,還想再做努力,但衡量了眼前情勢的徐枕亞卻語音虛弱地開口阻止了她。「無言姑娘,你別夾在中間為難,我走就是了。」雖然他看不懂她奇特的手勢,但從兩人的臉部表情看來,猜都猜得出來他們是為了自己而爭論不休。這個對自己有著強烈敵意的男子究竟是誰?而他們兩人又是什麼關系?
見徐枕亞願意主動離去,冷焰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可無言卻還是憂心不已。「焰哥哥,他現在很虛弱,絕對無法自己下山的,如果你執意不讓他留下,那我就自己送他下山。」無言睹氣地比著手勢。對一個病人,他怎麼能這麼無情!
「我不準!」冷焰整個人霎時又緊繃了起來,一股強烈的嫉妒令他幾乎要發狂。她就如此在乎這個書呆,在乎到不惜和自己翻臉?「兩位,能不能讓在下說句話?」眼看兩人如此僵持不下,徐枕亞忍不住插嘴,「在走之前,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管兩人關系為何,不管眼下是什麼狀況,為了母親,他必須不顧一切,包括放下兒女私情。
聞言,無言和冷焰表情各異卻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徐枕亞。
無言一臉不解,等待著他「不悄之請」的答案為何;冷焰卻用著冰涼略帶譏誚的目光直視著徐枕亞,仿佛在說——你一個不速之客憑什麼有所請求!
徐枕亞忍不住打了寒顫,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這句話,必定會激怒跟前這個渾身猖狂的男子,但他已顧不了許多,也做下了最壞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