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這樣的!無言急得束手無策,心念一轉,顧不得禮節,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將他拖了起來,直往屋內走……徐枕亞不明所以,在錯愕之中,只能呆呆地跟著她走,直至走到了一張圓桌前,仙女停了下來,執起桌上的紙筆,開始一字一字地書寫,看得他莫名其妙。
半晌,仙女才停了筆,拿起紙條遞到他的面前。
兀自一頭霧水的徐枕亞接過了紙條,細細地閱讀著——小女子一介凡人,醫術淺薄,非神非仙,不敢妄言起死回生。
猛一抬眸,徐枕亞瞠目結舌地望著無言,難以置信她字中所言。
無言讀出他臉上的神情,再次振筆疾書,寫上四個大字——請相信我!
徐枕亞心一涼、腳一軟,頓時跌坐在椅子上。
驚疑片刻之後,望著眼前憂心的女子,一個接著一個的疑問也驀然浮現——這位自稱不是仙女的女子為何獨居在此?從她的字句之中,他明白她听得見,可為什麼她總是不發一語,還用紙筆與他交談?
他想問,卻覺得渾身乏力,一瞥見桌上的紙筆,他沒多想,便執筆在白紙上寫了起來。
無言了解他的意思,也仔細地看著他寫—∼姑娘,你為何一人獨居在此深山之中?你不說話,是天生啞巴?
寫到這里,徐枕亞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唐突,心中一慌,立刻停下筆來,不好意思地覷了佳人一眼。
啞巴!這個詞句微微刺痛了無言的心,眼中也不自覺閃過一抹自卑的神色,看得徐枕亞好不抱歉。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自卑的神色中多了一抹傷感,無言垂下眼眸搖了搖頭,拿起筆來寫下了一段話——公子毋需掛懷,小女子雖身有殘疾,卻也不怨天尤人。
徐枕亞得了答案之後,抬起頭來,黑眸眨也不眨地直盯著無言瞧。眼前的女子天香國色、清麗無雙,若能擁有一副黃鶯出谷般的嬌美嗓子,那該是多麼的完美啊!只可惜……唉!他不禁低頭發出一聲輕嘆。
這聲嘆息雖輕,但無言還是听到了。
望著徐枕亞十足惋惜的神色,她再次感覺受傷不己,一層薄霧蒙上水眸,一側身,她悄悄地抬袖拭去。
徐枕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並未注意到自己的反應傷了人,一抬眼,他開口問道︰「姑娘,請問芳名?」
已恢復自若神色的無言落筆寫道——無言。
好一個無言的無言姑娘!看著她娟秀的筆跡,徐枕亞暗自贊嘆之際,卻又見著無言緩緩寫道一一公子,小女子居住在此已數十寒暑,從未見過這山有何特殊之處。縱有傳奇,恐怕凡俗之人也難以一窺究竟,你還是趁早請回吧!
見此逐客令,再加上夢想在一瞬間成了鏡花水月,徐枕亞只覺得全身酸軟無力。
「罷了……」一聲嘆息,他搖搖頭之後,霍地起了身,正想拱手行禮告別之時,一陣天旋地轉,他不穩的身形晃了晃,接著,整個人便教黑暗給吞噬了……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令無言臉上驚慌一現,急忙想查探一下已「砰」一聲軟倒在地的徐枕亞,但回心一想,他如此行徑極有可能故技重施、想博得她的同情,是以她停了腳步,精雕細琢的小臉上也轉憂為怒。
只是,過了好半晌,徐枕亞還是悄無聲息,無言心中一凜,立時低來探了探他的脈象。
搭住了他的手腕探听脈象,無言一雙秀眉緊了又松,片刻之後,她才輕吁了一口氣。還好,他只是郁急攻心、疲勞過度,所以才會昏迷不醒。
神情才松了點兒,無言卻又發起愁來。
怎麼辦?焰哥哥不在,這位公子又發起病來,她該如何是好?
望著沒有意識的徐枕亞,想起他聲聲為母求醫的真摯,又想起他毅力十足地找上這兒來,難道她真要狠下心腸見死不救嗎?
搖頭嘆息中,無言下了決心,開始將軟綿綿卻沉甸甸的徐枕亞拖往爺爺的房里,在累得滿身大汗、喘息不已之後,終于將他安置在床上。
輕吐了一口氣,無言邊止住喘息,邊望著躺臥在床上、雙眼緊閉的徐枕亞。想不到這男子俊秀斯文、身形清瘦,卻是挺沉重的。想起昨晚他緊抓自己的手,怎麼也甩不開,無言又意識到男女之間竟有如此大之差異,可是以往她怎麼沒發覺呢?
思及此,冷焰挺偉的身影也冷不防地浮現腦海……沒來由的,無言覺得臉兒微紅,心兒微跳,連呼吸都有點兒不順。
甩甩頭,甩去莫名的悸動,無言撫著胸口轉身,腳步急促地離開了房間。她得去采些能補中益氣的藥草,好讓徐枕亞恢復元氣,早日下山……啞巴!焰哥哥說得沒錯,山下的人就只會傷害她!
天際已是一片金光燦爛,林中吹來的晨風兀自抖落葉上的露珠,晶晶亮亮地灑落一地,沁入又開始生氣盎然的大地上。
徐枕亞在一陣若有似無的藥草香氣中悠悠醒來,在飄飄忽忽、搞不清楚狀況之下,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傳來,一張清麗絕倫的面容便落人了他的眼底。
他醒了!無言漾起一抹微笑,示意徐枕亞該吃藥了。
這猶如水中靖蓮的笑漾得徐枕亞直感到暈眩。斂了斂心神,望著桌上那碗熱氣騰騰的藥,他才明白那陣藥草香氣從何而來。
溫文儒雅的俊臉上浮現無限感激,他強撐起猶覺虛弱的身子,頭一暈,卻又要跌躺回床上了。
一雙柔若無骨的縴細手臂及時扶住了他。
徐枕亞待暈眩一過,看著近在眼前、縴秀若仙的麗人,一股從她身上飄出的沁心幽香撲鼻而來,令他心醉神迷。「無言姑娘……」輕喚一聲,他忍不住伸手搭上了她清涼如玉的小手……仿若被燙著了般,無言連忙縮回手,一張清秀小臉上尷尬、慍怒並陳,抗議似地望了他一眼,一個轉身,意欲離去。
「無言姑娘!」身後急切的叫喚止住了她的腳步。「對不起,無言姑娘,小生失態了。」心知冒犯了佳人,徐枕亞連忙道歉。
無言定下心神,搖了搖頭示意不再追究。她回身指著桌上的藥碗,做了個要他喝下的動作之後,還是退出了房間。
「無言姑娘……」一聲輕喚,徐枕亞伸手想留住她,但她堅定而美好的背影早消逝在眼前,帶走了一室柔美的光輝。
無力地垂下手臂,徐枕亞掀開被于,緩緩地起了身。
正當他皺眉喝著那碗濃黑略帶苦澀的藥時,一句話驀地閃過腦際——「小女子一介凡人,醫術淺薄,非神非仙,不敢妄言起死回生。」
醫術?!徐枕亞訝異之余覷著手中那碗還透著溫熱的藥,突地,他神志霍然清明——她是個大夫,是個可以醫治病人的大夫,換句話說,自己可以延請她到家里替娘看病!雖然她謙稱自己醫術淺薄,但如此一位清靈如仙的姑娘隱居在此,難說不會有一身高超的岐黃之術,況且就算屆時她真醫治不了娘的病,那自己也可以多和她相處一段時日……最後這個念頭令徐枕亞暗自心驚——難道自己對無言姑娘已暗生情懷?!
抬眸望著房門口,她縴細窕窈的背影仿若就在眼前縈繞,此時,徐枕亞的疑問已有了答案。
隱約有著男女授受不親感覺的無言在能避則避的想法下出了屋子,一路來到了離居所不遠、橫跨小河的竹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