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是來應聘管家的。」季薇薇忽然想起正經事,「這麼說,這些年你是跑到荷蘭去了,可是你怎麼會有錢念管家學院呢?听說,那里的學費並不便宜。」
「說來話長,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聊,」打斷她滔滔不絕的好奇提問,「現在告訴我,妳打算雇用我了嗎?」
「呃……」季薇薇垮下了小臉,「老友,老實告訴你,雖然我很想雇用你,但是我不能。」
「為什麼?」這會輪到雷曦駿詫異了,「我的表現不及格?」
「悄悄告訴你哦……」她貼近他的耳朵,「其實,我沒有錢。」
「沒有錢?!」這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其實我只想騙一個管家幫我打理這座城堡,一個月後,等我爹地的銀婚慶典結束,就把他辭退……我親愛的朋友,我知道你是真心想找一份長久的工作,所以不敢坑你。」
「原來如此,」雷曦駿不由哈哈大笑,「其實妳的擔心很多余,這座城堡牆壁上隨便一幅油畫就抵一個管家十年的薪水,還敢哭窮?」
「可是我不敢隨便當掉爹地的古董!」她嘟起嘴,小聲的嘀咕。
「好吧,反正我一時找不到工作,只要妳包吃包住,我可以免費為妳服務一個月。」
「呃!」季薇薇睜大眼楮,「這樣你豈不是很吃虧?」
「我做的是長線投資,哪里會吃虧?」他悉心安慰,「妳看,我剛從學校畢業,不可能一步登天找到理想的工作,而妳是極為高貴又有地位的古金斯侯爵小姐,如果我能在這座城堡里為你服務,哪怕只是一個月,我的身價自然就不同了。」
「原來你在利用我!」她瞠大眼恍然大悟。
「我們互相利用,」他伸出一只手,「成交嗎?」
炳,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不僅故友重逢,而且白白拾了個完美的管家!
季薇薇馬上握住那只溫暖的大掌,她從不允許自己讓運氣從身邊溜掉。
第二章
雷曦駿,她少女時期最要好的玩伴及鄰居,曾經跟她一起騎著腳踏車穿過倫敦的濃霧,遲到、逃課,爬牆的時候,一起把髒兮兮的書包砰砰扔至橡樹下。
他跟她一樣,都是個混血兒,雖然出生于英國,但父親是台灣人,母親是日本人,祖母來自荷蘭,有個遠房叔叔在愛爾蘭。
她記得雷媽媽長得十分漂亮,是個典型的日式美人,溫柔嫻淑、粉頸修長,平時穿著包裹繁復的和服,卻能烤出讓全英國廚子羞愧到想自殺的西式蛋糕。
他有一張跟母親極為相似的臉,難怪從小受人欺負,被人喚作娘娘腔。
那一年,小小的季薇薇就是受了雷媽媽蛋糕香味的引誘,誤闖了他家廚房,才會認識他的。
說實話,當年的他可不像現在這麼英俊非凡,亂篷篷的頭發常常因為沒錢修剪而掩住大半的臉龐,一條牛仔褲不洗不換穿一個月,大大的T恤縐得像抹布。
而且毫無風度可言,彎腰曲背、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知識缺乏的慘不忍睹,考試不及格是家常便飯,問他紐西蘭在哪里,他會說在非洲。
季薇薇吃了他家蛋糕,當然也會照顧他一些。
譬如──替他打跑攔街收取保護費的小混混,或者──考試時,把試卷移到一旁,供坐在身後的他暢快抄襲。
那段無憂無慮的年少時光,跟他相處的種種快樂,在貧民區殘牆破瓦的映襯下,格外鮮艷明亮,是季薇薇至今珍藏于腦海深處的一片雲霞。
「後來,你到底死哪去了?」季薇薇提出埋在心頭多年的疑問,「有天早上,我找你一起去上學,居然發現你家人去樓空,問了左鄰右舍,誰也不知道你們的去向!」
「我父親欠了一大筆債,怕債主追上門來放火燒屋,便不得不連夜搬家,免得連累鄰居。」他回答。
「逃跑?好刺激喔!」她感到興奮了起來,「後來呢?債主追上你們了沒有?」
「追上了。」
「你為了保護父母,拿大刀勇敢地與他們血拚?」
「沒有,我那時候很膽小的躲在父母身後,什麼都不敢做──」雷曦駿平靜的敘述,沒有羞愧,「幸虧危急關頭我的愛爾蘭叔叔挺身而出,慷慨相助,後來他還出錢供我上學。」
「你現在學業有成,你的父母可以逍遙自在了,」閉上眼楮,吸一口清新空氣,「呀……好懷念雷媽媽的蛋糕哦!」
「他們早已逍遙自在,整天除了旅游不干別的,各國都已經玩膩了,如果火星開放參觀,他們肯定第一個買票。」他嘿嘿一笑,「所以,不要指望我媽媽做蛋糕給妳吃了,我倒是得到真傳,可以親自為妳下廚。」
「真的?」季薇薇險些口水直流,「那間荷蘭管家學院真的只是在培養管家的嗎?我倒覺得你的母校在培養超級完美無敵丈夫。」
這句話一點也不夸張,不過兩天,整座城堡上上下下,里外一新,地毯變柔軟了,樓梯變光潔了,連圖中的薔薇都精神十足,不再垂下花瓣,而是朵朵迎著朝陽。
他像個魔法師,指尖輕輕一點,喃喃幾句咒語,就能化腐朽為神奇。
比如,同樣一杯酒,他用郁金香形狀的杯子盛上來,立即香氣縈繞,讓季薇薇頓時領悟了為何世人會如此稱贊香檳的美味。
同樣的一間書房,過去陰暗昏沉,恐怖的氣氛讓人覺得書架後可能藏著一具尸體,但當他把窗框換上金黃的顏色,整間屋子瞬間煥然一新。
不愛看書的季薇薇,現在也總喜歡在書房里坐坐,喝杯他現磨的咖啡,悠悠回味,所謂人生最大的享受莫過于此。
她忽然發現──一個完美的丈夫,必須得先像一個管家!
面對她的贊揚,雷曦駿笑著微微頷首,站在梯子上整理書架的他,腳下不知怎麼,忽然晃了晃,差點從半空中摔了下來。
「小心──」季薇薇連忙上前扶穩調皮的梯子,剛想關心他的腳是否有事,不經意瞥向窗子,卻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見鬼了!」她大叫。
「怎麼了?」他詫異地順著她的視線望向花園,只見一輛車子咆嘯著駛了進來。
「他們不是說下個星期才回來的嗎?怎麼這麼快?」她一撒手,急忙跑了出去。
梯子再次晃蕩,雷曦駿身手敏捷地一跳,平穩落地,避免了摔斷腿的危險。
他拉平衣衫,走至客廳,只听「砰」的一聲,大門轟然震開。
迸金斯侯爵夫人走了進來,貼身女僕羅絲提著箱子牽著狗跟在後面。
她剛從美國回來,難掩旅途中的疲勞,脾氣也因此特別暴躁,一進門便大喊著,「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雷曦駿看得出來,古金斯侯爵夫人是個典型的英國貴婦,平時喜歡穿瓖滿蕾絲的黑色裙子,一張臉如雕像般蒼白沒有表情,從不正眼看人,總是斜著眼楮,冰冷而緩慢的語調能讓整間屋子的空氣凝結,神態趾高氣揚,就連她的丈夫──一臉笑嘻嘻的古金斯侯爵,在她面前都顯得像個卑躬屈膝的男僕。
但季薇薇並不怕她,懶懶的靠在門邊,漫不經心地問︰「母親大人,請問您要找誰?」
「我的僕人們都到哪里去了?」侯爵夫人聲音更厲。
「蘇珊在沃爾公爵夫人那里,其余的我不知道。」季薇薇平順的回答。
「蘇珊為什麼會在沃爾公爵夫人那里?」侯爵夫人瞪大了雙眼楮。
「因為我把她辭退了。」
「妳居然敢擅自辭退我的僕人?」一聲尖叫直沖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