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因為肺癌離開人世之後,季薇薇順理成章的接受了所有遺產──包括這個小女佣人。
所以,她們兩個半斤八兩,都是從城堡外面來的,都不知道原來報紙閱讀之前必須要熨過。
「小姐,我不會熨報紙其實無所謂呀!」瑪麗無辜地申訴,「因為妳根本就不看報嘛!」
「可是,我那些所謂的表姊、表妹、表哥、表弟,他們要看呀!」季薇薇氣得想掐她的脖子。
瑪麗馬上就明白了,罪魁禍首是小姐的堂姊,那個喜歡搬弄是非的某某伯爵小姐。
話說某一日,那位伯爵小姐一大清晨登門拜訪。季薇薇把她當成閨中好友,一邊吃早餐,一邊與她聊近來的八卦新聞。
「哎呀!」忽然,伯爵小姐厲聲尖叫,弄得季薇薇莫名其妙,以為她看見了蟑螂。
「怎麼了?」她關切地問。
「妳家的報紙……弄得我一手都是墨!」伯爵小姐雙手抖著。
「剛印出來的晨報還是熱的,當然油墨未干了。」季薇薇笑了笑。
「這座城堡里沒有管家嗎?」伯爵小姐嘴巴張得天大,彷佛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管家上個月退休了。」
其實那老太太是大媽的忠實走狗,大媽扔下城堡、到美國渡假,前腳一走,那老太太後腳便跟著提出退休。
可是……報紙跟管家有什麼關系?
「怪不得妳會不知道!」公爵小姐聳聳肩。
「知道什麼?」那種帶著輕視與不屑的表情分明是想引起季薇薇的好奇。
「熨報紙呀!」公爵小姐馬上神采奕奕,一副很懂的解釋,「熨報紙可以殺滅病菌,同時能讓油墨充分干透,以防讀報後弄得一手黑,熨斗可以用我們熨衣服所用的普通熨斗,但一定要專門用來熨報紙,不能再拿去熨衣服,這在我們英國的上流社會,是人人知道的常識,要不然當天的頭條新聞說不定會不小心印在你的襯衫領子上呢,哈哈哈……」
在這恐怖的笑聲中,季薇薇的臉色瞬間蒼白,那一刻,她決定不惜重金,也要請回一個象樣的管家,否則,不斷出錯的日常生活細節,會讓她被恥笑至死。
況且……
「大媽昨天來信,說她在拉斯韋加斯玩夠了,即將返家,舉行她與爹地盛大的銀婚慶典。」季薇薇氣哼哼地說,「所以我更要請一個管家!」
「她的慶典,為什麼小姐妳要操心?」瑪麗不解。
「因為她在信里面說了,要我來主辦這場慶典,而且爹地也特意來電話要我答應,說這是改善我們『母女』關系的一個大好機會!」抓著枕頭猛拍,「我怎麼能拒絕呢?畢竟爹地對我不錯,對我死去的媽咪也不錯,除了沒有娶她……」
「小姐,那個老太太根本是故意在整妳!」
「妳以為我不知道?」咬牙切齒,兩眼噴火,「我連計劃表都不會列,更別提辦什麼慶典了,如果沒有一個象樣的管家幫忙……哼,她擺明想讓我出丑!這個圈子里人人都等著看我的笑話,本小姐偏不讓他們稱心如意!瑪麗,打電話到荷蘭國際管家學院,讓院長給我們推薦一個最佳人選!」
「小姐,我听說那里畢業的管家分好幾個等級呢!妳要哪一等級的?」
「廢話,最佳人選當然是要一等一的。」
「可是……小姐,我听說最高級的管家年薪是三百萬美金,我們請得起嗎?」
聞言,季薇薇愣住了。
是呀,今日貴族不同往昔,再也過不起揮金如土的生活了,更有人說,英國貴族的社會地位已經淪落到與小酒店老板、出租車司機為伍的地步,甚至不如空中小姐和足球運動員……
翻翻爹地的存折,上面寥寥可數的金額,其它除了這座古堡和一個侯爵頭餃之外一無所有,偏偏爹地盲目樂觀,以為自己擁有吃喝不盡的金山銀礦,天天飛賭城、找情婦,心情一好,就訂購鑽石項鏈分送給身邊的女人。
季薇薇在接過爹地的存折、入住迸堡的同時,也接到大量的賬單。她知道,想要面子,又想留住鈔票,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于是,她決定外松內緊,辭退多余的佣人,每日做飯洗衣、擦拭古董,則全憑瑪麗一人,反正爹地跟他那個正發脾氣的老婆遠在美國逍遙,一時半刻是不會回來的。
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要打道回府,季薇薇彷佛看見漫天的蝗蟲正往她苦心種植的田地飛來……
「小姐,我們能到哪里去弄錢呢?」瑪麗歪著腦袋,冥想苦思,「請管家要錢,舉辦慶典要錢,下個月公爵子爵男爵小姐們過生日,送禮物還是要錢……」
「或許可以把這座城堡借給電影公司拍戲,賺一筆租金!」季薇薇也開始胡思亂想了。
「或許可以把它當公園開放給游客,收取門票錢。」
「把它賣了更好!」
「如果可以,把那個沒有用的侯爵頭餃賣了最好!」
「唉……」季薇薇倒在枕頭上,咳聲嘆氣,「要不是想替死去的老媽爭口氣,我早就帶著古董珠寶跑到天涯海角了,誰稀罕當這個爛侯爵!」
「小姐,我們現在怎麼辦?打電話給管家學院還是逃跑?」瑪麗一本正經地拿起電話。
「瑪麗,我問妳,一般雇員工是先付薪水還是先用人?」季薇薇靈機一動。
「小姐妳被氣傻了?居然問這麼白目的問題!我問妳,你是先用我還是先付我薪水?」
「哈!打電話,現在就打!」她調皮的眼楮眨了眨,「二百萬除以十二,高級管家月薪二十五萬,試用期一個月,薪水減半,瑪麗,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籌到那十二萬,不要著急!」
一雙手正緩緩地把一條質料極好,色澤與西裝搭配協調的高級領帶纏繞在襯衣領子上。
這雙手的指尖處,有長年運動留下的粗繭,手指修長而優美,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從容優雅,像音符般舒緩。
這雙手,為這條頂級的領帶打了一個精巧的結。
此時,金發藍眼的男僕端進一個盤子,手的主人抬眸,鏡中映著他飛揚的俊顏。
「禮物送到古金斯小姐那兒了?」他問。語調不快不慢,但卻夾雜著一絲迫切。
「送到了……」男僕支支吾吾,「不過,少爺……古金斯小姐把禮物又送回來了……」
「跟上回一樣?」
「跟上回一樣,連拆都沒拆。」
「我知道了,」鏡中的俊顏流露淡淡的失望,「彼德,把它放到小房間里去吧。」
彼德衣言將禮物拿到小房間,稍稍推開門,可看見小屋里堆了琳瑯滿目的禮物,每份禮物的包裝都完好無缺,可見它們統統「送不出去」。
「都數不清多少次了,搞不懂古金斯侯爵小姐為什麼總要拒絕少爺?」忠心的彼德替主人打抱不平。
「至今所有邀她共進晚餐的人都被拒絕了,她並不止拒絕我一個人。」
鏡中人轉過身子,高大挺拔的身姿配上華美的西裝,絕對能讓輝煌的正午陽光黯然失色。
被佳人一再的拒絕,他並不生氣,只是清淺一笑,笑中帶著些許苦澀。
「可是少爺您可是沙伊爾勛爵呀!」彼德仍然忿忿不平。
他是近來英國貴族圈中崛起的新星,他原本一介平民,並非天生的貴族,但六月的一個周末,英國女皇做了件令所有人跌破眼鏡的事──授予了某個無名小子男爵頭餃!
在貴族圈中還沒有人知道他時,「沙伊爾」這個名字在商界中早已如雷貫耳,听說只要他咳嗽一聲,股市便會跌宕起伏、波動無數下,為了表彰他對英國經濟做出的貢獻,女皇親自召見──于是,沙伊爾的名字凌空一躍,晉升為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