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大腦空白,匆匆開口,一點,他就會被猶豫絆住而說不出口。
"我們懷疑……那個想傷害你的人……是、是嚴明輝!"
必風穎怔怔地听著這個句子,像是沒有听懂,過了半晌,眼楮眨了眨,擠出一絲笑意。
"呃……阿佟,你剛才說什麼?我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再說一遍好不好?"
"上次,把道具槍換成真槍的是嚴明輝!"
他扶住她的肩,防止她跌倒,但她沒有眩暈,忽然發出一陣爆笑。
"哈!阿佟,這是最新的劇本嗎?滿有創意的,不過編劇的邏輯思維好像有點問題。"
"我沒有開玩笑。"端木佟肅然地盯著她。
"怎麼可能?"她依然大笑不止,"我和輝認識好多年了,我了解他的為人,你們對他又知道多少?哈哈,居然這樣瞎猜。"
"不是瞎猜,是合理的推論,當時劇本只有他、張子慕、你和你們老板看過,你剛好買了一份受益人是小蛋塔的高額保險,他有足夠的殺人動機,是最大的嫌疑犯。"
"動機?為什麼你們這些人談到案件的時候都喜歡說什麼殺人動機,然後根據所謂的動機來胡亂懷疑別人呢?那把槍也許只是一個惡作劇,也許劇本放在老板耶里,被公司的什麼人看到了,因為我從前得罪過他,所以他想報復我……你看,我也可以編出一大堆嫌疑犯,找出千千萬萬個動機。阿佟,查案不可以這樣,要講證據,你們有證據嗎?"
"我們……現在的確沒有確的證據,只是推論而已。"
"沒有證據就給他定罪,這也太式斷了吧?"關風穎推開窗,吐了一口氣,"花園好漂亮,阿佟,帶我出去走走吧,不要再說這件事了。"
"可如果凶手真的是他,你會很危險。"
她逃避的態度,讓他低吼。
或許,是因為她如此寬大為懷地袒護昔日戀人,讓他產生了嫉妒。
"你這麼生氣做什麼?"看著他微怒的表情,關風穎臉上掠過一絲詫異,"阿佟,你該不會……因為那天的事,所以才說剛才那番話吧?"
她竟然懷疑他的人格?
雖然,心中有難以掩飾的嫉妒,但如此齷齪的事,她該知道他是做不出來的。
面對她的厚此薄彼,激動的話語再也壓抑不住,像洪流般爆發。
"因為那天的事?對,自己的女朋友陪舊情人逛游樂園,我想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會開心!他的人格就這樣值得你信賴,我的話就這樣荒誕不經?我們會懷疑他當然不是平白無故,你知道嗎,以前跟他交往的女友沒一個有好下場,就連蛋塔的母親也死得很突然。更重要的是,每死一個女人,他就能繼承一筆遺產,為什麼你就不能理智地想一想我的話?這樣急著反駁……是否因為你對他還有感覺?"
必風穎只覺得胸口潮水起起伏伏,讓她無力再辯解什麼。
明明不是這樣想,為什麼人出的話語會產生歧意?太在乎彼此的戀人,原來也有爭吵到不可開交的時候……
"你既然認定如此,我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她淡淡調過頭去,哽咽地答。
他則低下頭,似在後悔剛才傷人的言語,雙臂一張,討好地摟住她。
"穎,我們不說這些了,剛才你不是想到花園里走走嗎?我們現在就去……"
"可是我現在想下山。"避開他的擁抱,關風穎神情保持漠然,"請送我回家。"
他得罪她了……從她那逃避的姿勢可以看出,暫時她是不會原諒他了。
"好吧,"她的意願他從不敢違背,腦中轟轟亂亂片刻,這才想起,那件本想讓她驚喜的禮物,"這個給你。"
"是什麼?"她錯愕地看著塞到手中的精美盒子。
"治療色盲的眼鏡,可以讓你看到正常的色彩世界。"
"哦?"她苦笑一下,意有所指地回答,"原來你是想糾正我的視覺。"
"我……"明明只是一個單純的句子,為何爭吵中的戀人總能听出話外音?
送她禮物,目的只想讓她快樂而已,如今,反倒變成了對她的嘲諷?
端木佟無奈地暗自嘆息,放她離開他的領地。
他怎麼可以這麼過分?
思念了他幾日,好不容易見了面,本該開開心心的,竟驚爆出如此掃興的話題。更不能原諒的是,他居然不信任她,以為她仍舊情難忘。
那天陪輝,只是為了結束一段感情,只是為了跟他重新開始,他怎麼可以這樣誤解?
游樂園里,她一邊要裝出快樂的模樣跟輝和蛋塔坐雲霄飛車,一邊還要偷偷想著在醫院的他,事後他的失蹤更是讓她寢食難安。
如此辛苦、如此犧牲,換來的,卻是他的冷嘲熱諷……
必風穎蹲在後院的地上,看小蛋塔舉著小水桶、小鏟子與一株玫瑰玩耍,充滿童趣的畫面卻喚不起她半絲微笑。
仔細想想,阿佟懷疑輝不是沒有道理的,但,在她腦子里就是有道頑固不化的阻礙,讓她始終不肯相信。
"媽咪──"小蛋塔的呼喊打斷了她的沉思,"你看,我的這株玫瑰像不像《小王子》里的那株玫瑰?"
《小王子》?她愣了愣,終於想起那個舉世聞名的童話故事。
"很像。"不忍心讓乖寶貝失望,於是她點點頭。
"媽咪,為什麼《小王子》里面的玫瑰會以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玫瑰?為什麼它會以為它的刺可以把老虎的爪子刺傷?"
"因為玫瑰不知道地球上還有千千萬萬朵跟她一模一樣的玫瑰,她也從來沒見過老虎。"
"玫瑰真笨。"小蛋塔舉起手,"我就比她聰明,不會以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會畫畫的小孩,我們老師說,沒見過不等於沒有。"
"蛋塔越來越有學問了。"關風穎笑著說。
沒見過不等於沒有?這個句子擦過耳際,讓她再度失神。
輝在背地里做的事,她看不見,但並不表示沒有發生過。
這一刻,她終於知道心中阻止自己懷疑輝的那道阻礙是什麼了──就是她的自尊心。
從少女時代起,她為了輝付出的所有愛情,仿佛一個綺麗的夢,她就沉醉在這個夢里,為自己所謂的犧牲自鳴得意。
現在,有人殘酷地告訴她,這個夢其實連一個易碎的肥皂泡都不如,她豈不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得不到輝不要緊,但至少,她應該得到他的感激吧?
她甚至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在他的心中是特殊的,取代不了蛋塔的母親,起碼跟別的女人不同。
然而,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他有無數留給他遺產的女人,關系比她親密百倍,曾經一直嫉妒蛋塔的母親,如今才發現,自己嫉妒的目標是那樣微不足道。
她連他身邊最最微不足道的女人都比不過!
仿佛把自己的全部財產無情地扔進大海,除了浪花的翻滾,她看不到任何回報。她的青春,她的愛情,就這樣流逝了……
這叫她怎能不恨?
恨意幽幽燃起的同時,為了面子,她當然不肯相信這一切。
呵,阿佟好無辜,成了她的出氣筒!
"媽咪──"不甘寂寞的小蛋塔不停地吸引她的注意,"爹地什麼時候回來?"
"他不在里面午睡嗎?"輝此刻應該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睡著的那個是爸爸,我問的是爹地!"小蛋塔不滿地嘟起嘴。
"爹地?"哪來的爹地?
"媽咪,上次你不是說,以後可以叫佟叔叔爹地嗎?你為什麼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