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太生疏了。
嚴明輝似乎感覺到她的變化,不再像從前那樣大刺刺地把髒衣服朝她懷里扔,把她家當成自己的家,他只是靜靜地嘆了口氣,靠在沙發上,深邃地望著她。
"蛋塔……已經睡了。"她從未領略過他如此含情脈脈的目光,讓她渾身緊張。
"我回來不是為了看蛋塔的。"他似有深意地回答。
"那蛋塔多可憐。"她努力地笑了笑,企圖沖淡周圍奇怪的氣氛。
"我回來……是為了你。"她越是努力擺月兌,他的眼楮越是炯炯地盯著她,像是逼人窒息的壓力。
"啊,咖啡要沸了。"明明听見了,卻假裝沒听清楚,躲進廚房,避開他的目光。
必風穎一邊在流理台前磨時間,一邊暗暗十指糾結,心中如沸騰的咖啡,躁熱難安。
他為什麼不早點說這句話呢?
當年,她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時,每天盼的、想的就是他此刻這般熾熱專注的眼神,但他對她的心意從來視而不見,除了像個前輩般指點她的演技,再無其他。甚至,當她一不小心,他就和她最好的朋友上了床,有了孩子還結了婚。
為了你?
這句話像過期的食物,錯過了她最饑餓的時刻,連香味也由於年代久遠,散逸了……
現在,她有了阿佟的愛,如同一個早已酒足飯飽的人,任憑美食如何引誘,也提不起絲毫興趣。
何況,他為什麼會忽然回來對她說這句話?心下的詫異產生了一種猶豫,就算沒有阿佟,她想自己也不會馬上接受眼前的男人。
原來,暗戀是會變質的。
"穎兒……"嚴明輝看她呆呆對著流理台良久,悄悄走過去,從背後環抱她。
"啊──"這突如其來的一雙手,把陷入沉思的她嚇得厲聲尖叫。
端木佟派來的保鏢果然盡職,不到一秒鐘,大門便被轟然踢開。
"關小姐,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著急地問。
"呃……"看清那雙熟悉的手,關風穎這才清醒過來。這手也曾擁抱過她多回,雖然只是一種朋友的擁抱,無關愛情,但她不該這麼快就把它忘記。"沒、沒事,有一只蟑螂。"
保鏢們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用極不友善的眼光瞧了瞧嚴明輝,叮囑道︰"關小姐,如果發生什麼事,請盡量開口,我們就在門外。"
還能發生什麼事?為何他們看輝的神情,像在看一個凶手?
必風穎笑了笑,忽然,笑容僵在唇邊。她為什麼沒有想到呢?這些保鏢是阿佟的同事,若有誰多嘴多舌,一通電話打過去,阿佟就會知道她在夜深人靜時把一個男人留在家里。
阿佟知道輝的事,所以毋需向他多加解釋,可就是因為他知道得太多,了解她全部的情感,她才害怕他吃醋傷心。
"穎兒,你變了。"嚴明輝似被她的尖叫弄得尷尬萬分,規規矩矩坐回沙發上,澀澀地笑。
"變漂亮了?"她不是听不懂他的話,但實在不願意他朝這個暖昧的方向說下去。
"從前我也抱過你,但你從沒像剛才那樣……讓我覺得自己是。"他不理她的調侃繼續說。
從前?
對呵,從前她是多麼渴望他的擁抱,哪怕是一個大哥哥對小妹妹式的擁抱,也能讓她傻笑一整天。但現在,當她明顯感到他的時,卻忽然有種惡心和害怕的感覺,她已經習慣了另一個臂膀、另一種氣息,其他男人的觸踫會讓她有一種被玷污的感覺。
輝的擁抱來得太遲了。
"這次出國,到了哪些好玩的地方?有什麼趣聞?將來可以帶蛋塔一起去……"她攪拌著咖啡,調笑有時可以助人逃避。
"可是我最想帶你去。"
嚴明輝推開隔在兩人之間的茶幾,隨手從瓶中抽出一枝夏夜的玫瑰,單膝跪在她的面前。
"穎兒,我這次回來……是來向你求婚的。"
猛然飛來的句子讓她怔愣,半晌無語。
"我知道你也許不會答應,怪我自己錯過了太多太多的機會,可是,當我听說你這段時間跟另外一個男人走得很近,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求婚?
輝還是那麼英俊,溫和的笑容、沙啞的嗓音依舊迷人,他跪倒在她的面前,像古堡公爵那樣風度翩翩,玫瑰在他指尖綻放,仿佛童話般浪漫。
但,她的一顆心似變成了磐石,毫不動搖。
"告訴我那些都是謠言……"他開始吻她的足踝,吻那朵深紫色的鳶尾印花,瘋狂地低喃,"你沒有愛上他對不對?你還貼著這樣的鳶尾花,它是我們之間的信物,我知道你沒變……"
鳶尾是她愛他的標志,因為他喜歡,從前,每當她看著蛋塔的母親捧著他送的鳶尾花,即使身為最要好的朋友,眼里也不由嫉妒得噴出火來。
她記住他的喜好,貼上這種印花,仿佛自己成為他專屬的女人,一廂情願的愛著他。
但這一刻,她發現那朵標志著她愛情的花,自己已經遺忘好久了。
是什麼時候貼上去的?貼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她忘了,也不願再憶起。
印花依附皮膚,因為時間長,顏色沒那麼濃艷了,形狀也漸漸模糊,就像她對輝的感情……
"輝,我不能騙你,"她听見自己鎮定地回答,"那些所謂的謠言……是真的。"
正激狂地吻著她足踝的嚴明輝猛地抬起頭,滿眼難以置信。
"為什麼?"他失落地問,"這麼快……我听說,你們才認識沒多久……"
"這跟時間沒有關系。"
有的人即使相識多年也無法相愛,比如,她和輝。
或許,因為緣分太淺,任由愛情失之交臂,或許,因為等得太久,把她愛他的心,一點一點磨平了。
"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嗎?"他的聲音似被什麼卡住,喉頭在微顫。
"請求?"關風穎笑了,"輝,干麼說得這麼鄭重?我們以後還是好朋友……如果有什麼事,只要你說出來,我都會答應的。"
"明天,陪我和蛋塔到游樂園好好玩一天,像一家人那樣開開心心的,"他垂下眸,"以後,我們再也不能霸佔你了……"
不算過分的要求,完全可以一口答應,但明天……她說過要去醫院看阿佟的。
呵,看來,她只能失約了。
阿佟的早餐,她可以以後再做,長長的一輩子每天為他做,而眼前的男人,明天的狂歡將是兩人關系的完結。
"好的。"關風穎點了點頭。
窗外露出一些朦朧的亮光,她不知道自己跟輝竟然談了這麼久,她當然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在遙遠的病床上;有一個人正輾轉反側,等待著她的早餐。
端木佟並不餓,只不過,他要利用對早餐的思念,抵消對她的思念,否則,這分離的一夜,他無法入眠。
迷迷糊糊,半夢半醒,好不容易盼來天明,可直至烈日當空,他也沒看到她的身影,難道,又發生什麼危險的事?
猶豫地撥了通電話給站在她家門口的保鏢,才"喂"了一聲,兄弟們的低笑就傳了過來,羞得他面紅耳赤。
"佟扮,不用這麼緊張吧?我們都是職業保鏢耶,不會這麼差勁把嫂子弄丟的。"
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過,嫂子今天可能不會去醫院看你了。"
"怎麼?"端木佟才放下的心又懸起。
"昨天晚上……嘻嘻,佟扮,有一個男人去看嫂子哦!"
說話的人像是冷不防被誰打了一記腦袋,在電話那邊直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