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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品悠游 第34頁

作者︰針葉

比劃的手定住,俊臉轉向她,「我當時在山中捕鳥,見一群獵戶捕殺一頭野豬,捕殺之舉看似血腥粗莽,動作引、分、挑、刺卻恰到好處,所以,這套劍法就被我捂出來了。」

她聞言一僵,烏眸睜大。這話什麼意思,難道說……她乖乖學了這麼久的劍法,其實是在殺野豬……

殺野豬!殺野豬!殺野豬!

她竟然在殺、野、豬?!

野豬滿腦轉,手臂一垂,不學了。

「怎麼了,淹兒?」他問得好無辜。

樹枝在地面戳啊戳,她悶悶開口︰「我又不是江湖俠女,學劍有什麼用。從小到大,我只會繡花……」

「只會繡花可不好。」

「……呀!」

他一愣,初時不明白她的「呀」是什麼意思,片刻後才明白這是上一句的尾詞。瞧著一張負氣的臉,他啞然失笑。

笑笑笑,有什麼可笑的……她繼續悶悶道︰「我在家不出門,也不走江湖,家中有礦有田,吃穿不愁,就算——就算未來夫家可能貧窮了些,我也可以做繡活糊口啊。你說,我不繡花,我、我能干什麼?」

她這語中隱有持家之道,只不過火藥味重了些,以他流連花叢的豐富經驗怎會听不出來。唇角一勾,他誘道︰「所以為師教你習劍,強身健體,美容延年。」

她揚眉——沒听過習劍還能美容延年。

瞧他形俊異常,身如玉樹珊瑚枝,她想到什麼,突然小聲道︰「你的功夫……很高,怎麼學的?」

「你當我天生武功好嗎?」他歪頭淺笑。他武功雖高,並不是一蹴而就,沒有一朝一夕,沒有一點一滴,沒有勤奮、專注、痴迷、狂熱,何來……

「何來今日的玉扇公子閔嫣,對嗎?」雙眸一泓波瑩,她輕言細語,道出藏在他心尖的話,卻不想直指他心。

雙眸一亮,珊瑚般的身形忽地侵近,「淹兒,你真不肯叫我一聲師父?」

「……」

「你肯叫我什麼?」

她動動唇,吐出一字。他沒听清,一張俊臉立即湊向她,貼耳過去,黑發在她頰上一拂,他道︰「什麼?」

「……嫣。」

這次他听清了,眉頭一皺,他凝眸瞪她。

「那些女子從未叫過你的名字……嗎?」她記得茶總管提過,他叫閔嫣,友意是他的字,但他討厭自己的名字。

「沒。」

「我不想叫你師父。」

「……我知道……」他低喃。

「嫣……這名字不難听啊,你為何不喜歡?」

「……」

「你討厭我這麼叫你……嗎?」

討厭?不,他不討厭,他只是有點奇怪的感覺……這名字並不陌生,在七破窟里,除了玄十三時不時提醒他叫閔嫣,其他窟主開玩笑時也會叫叫,但多數時候,他們都喚他閔友意……

瞪她瞪她瞪她……

瞪了半晌,雙肩垮下,他用力一嘆,很認命的語氣︰「你若喜歡,就……就這麼叫吧。」

無奈的語調中似乎包含了一絲寵愛,長孫淹听不出來,只知道他讓自己直呼他的名字是件高興的事,悅然一笑,她重新舉起樹枝。學劍,她學劍。

比劃幾招,身邊的人卻一反常態,全無動靜,她抬眸瞧去,卻見他盯著自己,神情怪異,她奇了,「嫣?」

盯她半晌,他突兀問了句︰「淹兒,你喜歡樓太沖?」

咦,提起她的未來夫婿干嗎?她歪頭,不點不搖,只道︰「他的畫……極生動。」又是形俊之人,與你一樣——這話藏在心里。

「你喜歡他的畫?」想起玄十三當日戲諷之言,他不覺皺眉,「听說他只有佛畫畫得好,不就是隨便涂隨便畫……我也會……」

後面三字聲音細微,她沒听見,搖搖樹枝,一笑,「佛畫要畫得好,也要會揣摩。」相由心生,畫由心生。

「哼!」孩子氣地扭開臉,他這次不再盯她,卻盯著她手中的樹枝,仿佛相信那樹枝會被他盯得開花。

盯盯盯,他又突兀問︰「淹兒,你會……負我嗎?」

「咦?」

「倘若……」幽幽黑瞳移回來,藏了些她看不明的東西,晶瑩澄透,在眼中蕩漾著,一圈又一圈,「倘若我也如樓太沖那樣……」

他的話聲音太小,她不覺湊近了耳朵,「倘若什麼?」

清風拂面,帶起一縷縷烏絲,與他的散發在空中糾纏出一幅親昵的畫卷,兩人都未曾注意,他也未重復剛才她未听清的話,轉笑道︰「淹兒一邊練劍,我一邊說故事給你听,可好?」

「好。」她乖乖舉起樹枝比劃……不,是殺野豬。

晨風帶著夜的爽涼,掠過樓閣,掠過烏絲,掠過半遮羅裙的一角,柰攀樓邊種了些不知名的樹木,枝頭開出點點白花,一簇一簇,散放著淡淡清香。在輕風淡香中,長孫淹如提線傀儡般重復著挑劍、轉身、屈膝、扭腰的姿勢,听那俊如珊瑚的閔蝴蝶說故事——

「從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伽藍,伽藍里住著一堆和尚……有一天,一群老和尚讓一群小和尚念經,小和尚就念︰伽藍種茄子,和尚吃茄子,不知是先有伽藍後有茄子,還是先有茄子後有伽藍。」

扭腰的姿勢定住,烏眸看向他︰他確定這是故事,不是童謠?

「咳咳,」空拳掩在唇邊,閔友意清清嗓,表情正經,「淹兒,接下來才是故事。」

「……」她還是繼續殺野豬……吧!

推手送出一劍,他的故事亦開始——

「從前,在某個雷電交加的夜晚,一家世代經商的大戶人家里突然誕生了一個男孩……男孩有一個哥哥和兩個弟弟,男孩從小只愛和女孩子一起玩耍,見了家中漂亮的侍女姐姐就想撲上去,男孩不愛讀書,討厭夫子,討厭功名,只喜歡奇門循甲和機關數術……男孩長大後,越來越迷戀女子,開始學那些世家子弟流連風月場所,風流的本性越來越令他的父親擔心。在他父親眼中,男孩根本就是不學無術的紈褲敗家子,要德行沒德行,要學識沒學識,除了沉迷風月場所,就只懂得武刀弄槍……要他學做生意,他一拍桌子貨櫃就倒,要他學算賬,算盤到他手上全成了彈珠和暗器,為了要他考秀才考舉人,父親特地為他物色了城中學識淵博的先生,可他一開口就嚇得先生卷鋪蓋……呵呵,到最後,男孩一事無成……」

樹枝在空中滯了滯,似想停下,但沒有,長孫淹依然提線傀儡般比劃著殺野豬的劍術。

分花分花……她在分花……

拂柳拂柳……她在拂柳……

樹枝慢慢舞著,她說服著自己,心思卻分了泰半在他身上。這是他自己的故事……吧……

「有一天,男孩的風流惹出了事端……生意人家,總有些對頭,男孩的父親在生意場上多多少少樹了幾個敵人,其中有位姓陳的老板,與男孩的父親水火不容,而男孩曾經驚艷陳小姐的美貌而出言調戲,一個月後,陳小姐有了身孕,卻不知孩子父親是誰,陳老板認定是男孩所為,上門質問,男孩的父親亦正巧發現前一個月男孩有數日徹夜不歸,他認為是家門不幸,為免張揚,答應了陳老板的要求,準備以三媒六聘讓男孩娶陳小姐過門……風流歸風流,男孩自有風流與下流的尺度,所以,他不答應,死不認賬……男孩父親氣急了,想到自己養了四個兒子,卻只有老二沒廉沒恥,氣得他想打斷男孩的腿。男孩也氣,接下父親打落的一棒,體內真氣自動反彈,將父親震退開,結果父親更氣了,直罵男孩頑劣成性,忤逆不孝。男孩說︰老子不孝就不孝,老子這輩子就是要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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