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齊亞的事業,在精英們的輔佐下,也蒸蒸日上。他們在東南亞開設了五處辦事處,立足本土的同時,亦把眼光投向海外,年底,因夏可晴對夏世勛的威脅,江經理終于能夠飛往大西洋彼岸,光榮升職,臨走前,他自然把「亞洲晴空」的代理總裁之職交到齊亞手上。
傻乎乎的齊亞,天天在自己的公司上班,還以為是在為別人打江山,很負責的全心投入,只為了報答江經理的「知遇之恩」,此等舉動,讓夏可晴捂著被子笑了好幾回。
其實,她早就想說出真相,只是事情發展到這種局面,反倒騎虎難下,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一開始,怕他不肯當「駙馬」而不敢說,現在,怕他很自己騙他當「駙馬」更加不敢說。
于是日復一日,實話實說的那一刻也耽擱了下來,不知何時她才有勇氣讓它到來。
因為幸福的生活太過無聊,夏可晴在街角開了一間小小的咖啡店。
不是為了賺錢,她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也不懂得如何賺錢,這間店,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光臨的顧客,都是她社交圈子里的朋友,購物逛街玩累了的大小姐們,常常到這兒喝下午茶。
「你們說,女人結婚以後最怕什麼?」
「最怕老公有外遇!」
「不,最怕老公那方面不行!」
「不不,最怕老公藏有私房錢!」
「不不不,最怕婆婆!」
當然,也有熟人介紹來的太太們,趁著喝茶聊天,大談婚姻。
夏可晴煮著咖啡,邊听邊笑。她一向覺得,女人聊天的地方實際上是充滿人生哲理、生活智慧的地方,自從某次她听到一位太太哀怨的感嘆「成功男人的背後絕對不止一個女人」時,她就大為震驚,決定仔細聆听類似對話,好好學習。
長久在此修煉,她相信自己定能學有所成、得道成仙,即使不能在爾虞我詐的商場、社交場中游刃自如,但對付呆呆的齊亞亦能綽綽有余。
這日,她照例睡到下午才跨入店中。
「夏姐,」打工小妹一見她,如遇救星般,馬上走向前,神神秘秘地對她耳語,「你看,靠窗的那個位子……」
「怎麼了?」她打著呵欠,對小妹妹們素來的大驚小敝覺得好笑。
「那個女的,從早上一直坐到現在,好奇怪哦。」
「是嗎?」坐就坐,這是客人的自由,她亦可多賺些茶點錢,有什麼好奇怪的?
「夏姐,你不知道,從前我打工的那間咖啡店,也有過類似的客人,神情落寞地坐了一天,最後跑到化妝室里自殺,搞得警車也來,看熱鬧的人也來,老板和老板娘都被傳去警局協助調查,生意受損不說,那間化妝間也沒人敢進去,最後咖啡店只好關門大吉,所以我現在看到呆呆坐著的女人就怕怕的。」
「哦?」她這個老板娘孤陋寡聞,打工小妹倒是江湖經驗十足。于是听了慫恿,她心中一緊,順著小妹的手指,往那個可疑的女子望去。
這一望,還未擱好的手提袋險些掉地。
那女郎,神情的確罕見的郁郁寡歡,晦暗的表情與周圍舒適優雅環境格格不入。她點了咖啡,像是有心事,忘了入口,只用湯匙攪著玩,蛋塔也只咬了小小一角,皺皺眉,或許嫌甜,于是擱在一旁,她的眼神,專注悠遠,時而凝望店內時而移向窗外。
窗外只有一棵老樹,無甚自然風光,那滿街匆匆的行人,應該不是她關心的對象,而這店內的咖啡也似乎吸引不了她,那她到底為何逗留了許久?
夏可晴覺得自己可以猜到原因,就是這個原因,讓她心驚。
因為,那女郎不是別人,正是許久不見的余灩光。
余灩光的衣著雖然換了名牌,但仍然不顯貴氣,過于拘謹的裝束,使人覺得不像是她穿著衣服反倒是衣服穿著她,而臉上過于濃厚的彩妝,沒使她變得年輕卻似年長了好幾歲。
夏可晴還是比較喜歡看原來的她,清淡一些也有神采一些。
余灩光故意到這兒坐著,定是洞悉了咖啡店是她開的,想窺視她,有話要對她說吧夏可晴如此猜測。
難道,這個狠心絕情的女子驀然回首,又發現了齊亞的好處,想重拾舊愛?
夏可晴的心有一絲恐慌,但大體上還能維持鎮定。好吧,既然客人來了,她豈有不招呼的道理?于是托起一塊「黑森林」蛋糕,往那窗邊的位書走去。
「小姐——」夏可晴亮出招牌的熱情微笑,「本店今天恰逢開業第一百天,免費贈送每位顧客點心一份,請賞臉。」
余灩光抬起頭,眼神中有深長的意味。她從容的接過蛋糕,道了聲謝。
「齊太太現在有空嗎?」嘗了一口點心,她忽然笑,「我一個人坐著好無聊,不介意跟我說說話吧?還想請教齊太太,這麼好吃的點心是怎麼做的呢!」
「可以呀,」夏可晴大方的坐下,故作笨拙的眨了眨眼楮,「反正我也蠻清閑的。嗯……小姐您知道我?」
「當然,」余灩光凝視她,「我們以前見過面的,只可惜齊太太可能不記得了。」
「是嗎?」夏可晴繼續裝傻,「我的記性一向不太好。」
「幸福的人記性總是不太好。」對方換了半調侃的語氣道。
「那麼小姐您的記性好嗎?」試探的問。這女人如果過得開心,就一定會把齊亞遺忘的——呵,活到這麼大,她還是頭一次這樣關心別人的幸福。
「我?」余灩光神經質的抽笑一下,「我對很多事都印象深刻,尤其是痛苦的事。」
「如果是我,就會把痛苦的事統統忘掉,只留快樂的記憶。」
「但有時候快樂跟痛苦總是糾纏在一起,讓人分不清,叫我怎麼扔得掉呢?」余灩光指了指窗外,「比如,我從前的戀人就住在對沖,一想起他,我既快樂又痛苦,齊太太您說,我該忘記嗎?」
繞了半天,終于扯到正題上了。夏可晴倒要看看她到底會怎麼扯?于是,把臉蛋撐在桌子上,听這個傷心人訴說心事。
「他也好喜歡吃這種黑森林蛋糕的,不過我們那時候很窮,零用錢都不夠買這種奢侈的點心,所以,他就裝作不喜歡吃的樣子,卻每天買一塊給我……結果,那半年害我胖了好多,」余灩光邊回憶邊笑,「齊太太,我說這種事你會不會覺得無聊?」
「不會呀。」心里酸酸的,為著他對她的好。但她仍不斷對自己說,那是過眼雲煙的往事,現在,他是她專屬的,如果要買蛋糕也只會買給她一個人。嘿,余灩光,你不會有機會再吃到!
「齊太太您太好心了,真的不會無聊?」余灩光似笑非笑,「我知道,這種事當事人說得津津有味,旁人卻總是听得索然無味,除非……那個听眾也是有關系的人。」
這麼說,這話是專門說給她听的嘍!沒關系,就當這女人為自己提供了一個可貴情報,以後就知道齊亞的口味了,原來那傻瓜愛吃甜食,她要做許多的甜食喂他,抓住丈夫的胃等于抓到了丈夫的心……嘻,她不生氣,一點也不!
「只可惜,我為了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辜負了他的感情,現在想回頭……卻怕他不肯原諒我了……」余灩光忽然掏出手帕抹抹眼楮,深情款款的模出一枚不知哪國的硬幣,「來之前,我找到這個,我告訴自己,如果‘人頭’那面在上,就去找他,可是,我的手一直在抖,不敢拋……」
「那就不要拋了,」夏可晴天真無邪的建議,「也許他另外有了歸宿,你現在回去已經晚了,徒增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