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他不听我的話,我就回家去。」她對自己欲擒故縱的妙計感到洋洋得意。
「可是王爺他會著急的……」今兒在宮里他找不著她,就已不顧得罪皇上,無視那場盛宴追回家來。現在若是知道她如此,說不定會急得翻天復地。
「哼,」羅蘭綻放笑顏,「我就是要他著急。小桃兒,你就留下吧,不用跟著我了,明兒到廚房當差,別忘了。」
櫻桃想阻止她,但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羅蘭自信地邁出門去,然後,羅蘭向站在外頭的小丫頭杏兒說了一句話,聲音不高不低,像是故意說給她听的——
「小杏,替我把這本集書燒了。」
那本書……如果物歸原主,她的心可能還會好受一些,但如今竟然……無辜物件充當了嫉妒的犧牲品。
天色漸漸暗下去,櫻桃坐在屋子里,呆呆的沒了思維亦忘了點燈,直至四周一片黑暗,同房的杏兒推門而入。
「櫻桃姊姊,你還坐著呀?出大事了!」杏兒滿臉神秘地說。
「大事?」她回過神來,「出什麼事了?小杏,你不是隨王妃去尚書府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王妃和王爺大吵了一架,我是替王妃回來拿貼身物件的。她說要在娘家住久一些,短期內不會回來了。」杏兒搖頭嘆氣,「唉,人家還沒嘗夠王府飯萊的滋味就要跟著回去了,尚書府可沒有那麼好吃的八珍鴨子……」
「王妃和王爺怎麼會吵架呢?」櫻桃急急追問。
「其實也不算吵架啦,都是王妃一個人在嚷,王爺只是在一旁耐心地哄她,听說好像是因為王妃怪王爺不听她的話進宮去,又這麼晚才到尚書府找她,一點兒也不關心她,所以……其實呀,我倒覺得咱們王妃有點無理取鬧。」
「那現在王爺他……」
「王爺他現在回來了,獨自在廂房里灌酒呢,都喝醉了,怪可憐的,也不知道晚膳吃了沒有,就這樣空月復飲酒听說會傷身體的。」
杏兒一邊嘮叨著,一邊收拾了些東西,回尚書府復命去了。櫻桃呆坐著,心里一陣擔心。
她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閑事,這個節骨眼上若是她再做點什麼多余的舉動,只會引發羅蘭更大的怒意,讓他的處境更加為難。但一想到那些會傷了他身體的酒,就難以自持,不自覺中,她到廚房熱了一碗雞粥,朝那間華美空曠的新房走去。
「誰?」守衛听見了不明的聲響,喝問出聲︰
櫻桃從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走出來,身後,幽長的廊似一條蜿蜒的龍。
「哦,原來是王妃身邊的桃姑娘。「守衛認得她,今天下午,她端糖核桃來的時候,他們見過她,「怎麼,你沒跟王妃回尚書府呀?」
「王妃囑咐我留下,照顧王爺。」櫻桃亮了亮手上的碗。
「嘿,王妃還這麼好心呀?」守衛冷笑,都是跟著未流雲出生入死的人,很看不慣羅蘭對他們主子的無理取鬧。
「那這粥……」
「你自己端進去吧。」他們可不願替羅蘭做這種虛情假意的事,真的體恤王爺,就應該乖乖地回來別使大小姐脾氣!叫下人端一碗粥來,算什麼?
櫻桃避過一班守衛敵視的目光,穿過垂掛著龍鳳燈籠的門,終于看到了未流雲。
他醉了,俯在案上,身邊杯盤狼借,讓人一看就心痛。
櫻桃知道這粥他大概是吃不了了,因為她不忍心吵醒他。人在難過的時候,睡眠是最好的麻藥。她擱下碗,指尖悄悄地沿著他俊美的臉龐游走,不踫觸他的肌膚,只在空中若即若離地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緩解她的相思和擔憂。
燭光把他倆親密的影子投射在雪白的牆上,淡淡的、巨大的,除了穿堂而過的風,誰也瞧不見。
這天晚上,未流雲睡得很沉,櫻桃在自己的小屋里無法入睡。
不知道幾更的時候,她發現天邊有一抹艷紅,像霞光般明媚,仿佛黑夜撕裂了一道血口。
「天亮了嗎?」她不解地站到窗邊喃喃自語,同時,听到了原本如沉睡中的王府像是忽然驚醒般吵嚷起來。
餅了好一陣子,櫻桃才明白那映在空中的不是霞光,是火。大火熊熊蔓延,毀滅性地吞噬了一片房屋。
而著火的地點,是未流雲的新房。
第三章
「太、太醫……你再說一遍,他的臉怎麼了?」羅蘭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纏著白布的人,一把抓住老太醫的衣襟。
「咳咳……王妃,容老臣喘一口氣、喘一口氣……」他痛苦萬分地哀求。
「蘭兒,別激動,讓太醫慢慢說。」尚書與尚書夫人趕緊上前勸阻。若真的勒死了老太醫,西閣王那張俊顏怕是真沒救了。
「說!」羅蘭松開手,一頓足。
「王爺的臉……怕是要毀了。」老太醫不敢正視這位母老虎般的王妃。
「毀了,什麼意思?不過是被火燒著了而已,就這麼容易毀了?你這個天下第一名醫是干什麼用的!」羅蘭大嚷。
她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賭氣離開了一晚,怎麼王府就被燒掉了一大片,還把那麼俊美的丈夫燒得面目全非。老天爺到底是在開什麼玩笑?
「王爺的命能保住,就算不錯了,」老太醫戰戰兢兢的為自己辯解,「火是從他房里燃起來的,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你唆唆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她怒喝,「撿要緊的回答,他的臉真的沒法治了?」
「老臣已經盡力了。」他跪到地上。
「我不管、我不管!」羅蘭踢他一腳,「你給我醫好他,否則斬了你全家!」
「那王妃您就斬我全家吧!」老太醫受到這樣的威脅,倒真有些惱怒,挺直了身子。
「你、你……」她抬起另一只足,想再踹他一腳,卻被父母攔開。
「女兒呀,如今等讓王爺蘇醒過來最要緊,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醒過來?醒過來還有什麼用!」羅蘭哭起來,「他都變成丑八怪了!」
「噓,女兒呀,可不好這樣說……王爺他若听見會傷心的。」
「他听見了正好,免得我再說一遍!」她睨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丈夫,淚如雨下,「嗚……我不要下半輩子對著一個丑八怪,整天看著一張惡心的臉,嗚……我要休夫!」
「休夫?!」此語一出,滿堂皆驚。
尚書夫人趕緊捂住她的嘴,「乖女兒,別亂說話!」
「我沒有亂說!」羅蘭擺月兌母親的束縛,大聲宣布,「我很認真!這兒是大煜國,不是男尊女卑的中原,咱們的法典中,有‘女子可以休夫’這一條!」
「可是法典中也寫著,夫妻皆不得在對方身體病殘時休離對方,」一旁的侍衛實在听不下去,憤然直言,「王妃您可別忘了!」
「狗奴才,用不著你來多嘴!」羅蘭再度抬高手。
但這一次她的巴掌沒有機會落下,因為這一刻,「鏜鏜鏜」數聲,早已看不慣她的侍衛們紛紛沖向前護在那個敢于直言的兄弟前,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你們……想造反!」她被嚇了一跳,慌忙閃開。
「我們只是怕王妃您太激動,驚擾了王爺,」侍衛長冷著聲直言,「王爺他現在最需要靜養,所以,請王妃回娘家小住幾日,這兒自然會有人照顧。」
「好,我走!我當然會走!」羅蘭狠狠盯著這幫不知好歹的奴才,「而且,我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她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左右為難的尚書夫婦止也止不住。
「王大哥,咱們把王妃趕走了,等王爺醒來恐怕……」有人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