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樣搖搖晃晃的被送到機場,下車前愛德華不死心地問道︰
「我們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嗎?」
闢雲漾給他一記虛弱的眼色,頹委地從車廂中拉出行李。
「今天早上我回去收拾東西時就看不到人了,你以為他會好心來送行嗎?」一想起他,她的胸口就隱隱抽痛,為自己早天的暗戀做垂死的掙扎。
「唉……說的也是。」愛德華很能理解偶像的作風,順手接過她的行李,陪她一起嘆息。
她的手沒放開,緊緊抓著包包,整個人定在原地。
「雲漾,你怎麼了?」愛德華擔心的推推她,深怕她因為打擊太大而腦袋短路。
她沒理他,兩只眼楮愣愣地盯著遠方,僵硬的身軀只剩瞳孔慢慢放大,其它的全僵了。
愛德華緊張的更用力推她一下,她失去重心往前傾跨一步,愛德華連忙伸出手要扶她,她卻矯捷地沖出去,留下被行李砸中腳背的好朋友。
闢雲漾根本沒想到要道歉,她所有的思緒都被那個高大身軀佔滿了。
她興奮地跑著,以她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沖向那個人。
他來了!不管原因為何,她得把握最後的機會把話說清楚。
就算以後不能動手動腳吃他豆腐,至少要維持一定的交情,她無法接受不歡而散的結局。
隨著距離的拉近,她的情緒加溫到沸點。
最後長手一撈勾住對方的手腕,來不及喘氣,所有的熱情又在瞬間澆熄。
不對,觸感不對。
一發現不對勁,她立刻抬頭望向對方,這一看,剩余的小火苗徹底被毀滅了。
那也是一張好看的臉蛋,但絕不是她所期待的。
「抱歉,我認錯人了。」她沮喪的松開手,低著頭往回走。
她太天真了,都到這種時候了,她怎麼還放不下心底的妄想呢?
「雲漾,你到底是怎麼了?不吭一聲就跑出去,你不知道在機場里很容易走散或是出意外嗎?」愛德華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猶不忘嘮叨。
「對不起……」她失魂落魄的拖著腳步,覺得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很辛苦?別人的時間寶貴,你居然這麼糟蹋。」愛德華的嘴巴沒停過,一直在她耳邊吵著。
「對不起……」她仍然低著頭為自己的心哀悼。
「你知不知道……」
「你說夠了沒?」
闢雲漾沒被噪音吵到耳聾,有一個正義之聲先幫她喊了出來。
「謝謝……」她低聲道謝。
「你說話不用看著人嗎?」正義之聲再度出聲糾正她頹委的態度。
她失神的眼楮轉了一下,對著對方的大腳,再說一遍。
「對不起……謝謝……」
「你現在是笨到只會用這兩個詞嗎?」低沉的嗓音爆裂出不耐煩。
這點火星燒進了她的意識里,她緩緩抬起視線,從腳掃上對方的臉。
然後,所有的動作又僵止了。
「你……」用力換了幾口氣,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字。
唐惟天不悅地賞她一個白眼。
「你不能好好講話嗎?」
「你……你……你……」官雲漾不敢置信,咬了好幾次唇,確定不是幻覺,也沒有認錯人,她才激動的發出聲音。
「你恢復正常了?」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昨天那個詭異的黑唐惟天,而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暴躁的、粗魯的、未開化的山大王!
不過是十幾個小時沒見,她對他的懷念竟有十幾年那麼深!
听不出她話里的感動,他用更懷疑的眼光看她。
「你是昨晚沒睡飽,還是呆病又犯了?」
听到他久違的挖苦,她再也憋不住體內沸騰的情緒,一個箭步,狠狠的抱住他。
這個舉動殺得旁人措手不及。
愛德華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埋進唐惟天寬厚的胸膛,在一旁又氣又妒。
唐惟天也是僵著身子任她予取予求。
「你夠了吧?」過了好一陣子,唐惟天受不了旁人的注目,不耐的想拉開她,她卻鐵了心的黏得更緊。
「你這樣不怕被誤會嗎?」不敢太用力拉扯她,他放棄地瞪了愛德華一眼。
愛德華被瞪得莫名其妙又委屈,無助喚了一聲︰「雲漾……」
這一聲沒叫回官雲漾的關心,反而引來野獸加倍凶狠的注視,嚇得他趕緊閉嘴保身。
沉醉在獸欲的滿足下,官雲漾根本不想動腦,只想一輩子窩在唐惟天懷里。
但當事人不願意,唐惟天的脾氣莫名轉冷,聲音冰涼的從她頭頂澆下。
「你不想上飛機了嗎?」
听到機場的廣播,再怎麼不願意,離別還是免不了的。
她失落的松開手,拉出一朵很勉強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機場,但我很高興能在最後一刻見到你。」
唐惟天神色詭異的扯了下嘴角,粗聲的說︰「不要說得像在交代遺言。」
她笑了笑。「謝謝你,這一個月來我過得很愉快。」
她真的很慶幸能遇見他。
沒有她的好心情,唐惟天的臉微微扭曲。
「我不是來听你廢話的。」他有些局促地停了一下,看到她等待的眼神,他偏開了頭。
「你連地址都不留,我答應你的雕像要寄到哪里去?」他啞著聲音說。
這時官雲漾才恍然大悟,他這副不自在的樣子就是他尷尬時的招牌剝殼蝸牛呀。
她想笑,又怕會忍不住掉眼淚。
他怎麼可以在這時候擺出這麼可愛的模樣,那會讓她舍不得上飛機的!
「我知道裴玦的e-mailaddress,我一定會跟你聯絡。」時間緊迫,她沒辦法多說,回去再想辦法透過裴玦跟他聯系。
她絕不會輕易放掉這段緣分。
可是一想到分開後很難有機會再欺負他、再欣賞他的各種神態,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像是感應到她的難過,唐惟天不多說什麼,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再見。」
她回頭看他,眼眶隱隱閃著水光,沒出聲,微微點了下頭。
她不說告別的話,因為她知道,她一定會想辦法再靠近他的。
第七章
「唉……真懷念前些日子這屋里的光景。」
灑滿地中海陽光的大廳里傳出一聲幽長的嘆息,讓坐在窗下的石像動了一下眉。
裴玦沒錯過那微小的變化,再接再厲。
「那時候這里充滿了人氣,隨時都有一抹美麗的身影穿梭其間。現在呢?不過短短幾個禮拜,這里竟荒涼得像棟鬼屋,連居住的主人也荒蕪得剩具空殼子。唉……」他感觸良多的撫心嘆息。
受不了他夸張的台詞,本想視他如空氣的唐惟天終于有了動作。
他的臉稍微轉動一點角度,眯眼看向裴玦。
「沒有人拜托你留下來,要走請自便。」他淡淡的說,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雖然唐惟天裝起雕像比任何希臘神像還完美,可是對著一塊石頭說話實在沒有半點趣味,更何況他那張冰塊臉,裴玦已經看膩了。
裴玦決定今天非完成破冰儀式不可。
「你這陣子很反常。」他直接劃下第一刀。
「不用你提醒,之前已經有人告訴我了。」唐惟天平板的語調在中途因為某種因素而輕晃了下。
裴玦乘勢追擊,用力劈下第二刀。
「是雲漾吧?這屋子能找到第二個有高度智慧的生物,大概只有她了。可惜現在……」
觸及到那個遙遠的名字,唐惟天眼中射出嚇人的光芒。
他惡狠狠的看向裴玦。「你這次來又想找什麼麻煩?!」
看他漸漸有起色,裴玦滿意的笑了,隨手拿起桌上一尊巴掌大小的雕像。
「這只饕餮很特別。」他一邊賞玩一邊說。
不像其它作品強調饕餮的凶猛,這尊雕像以質材良好的粉紅大理石刻成,采半臥踞的姿態,看似平靜無害,但仔細端詳其中的紋路,就可以明顯感受到這只嗜吃猛獸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