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來不會有什麼正經事,不听也罷。」主人冷漠地搖頭。
裴玦不怒反笑,悠哉地為官雲漾添一杯他剛泡好的桔茶。
「不听嗎?你會後悔的。」
見到裴玦這麼怡然的微笑,從小累積的經驗告訴她,裴玦一定又在打什麼邪惡的主意了,不听的話的確是他的損失。
他氣悶地在兩人斜對面坐下,滿臉不情願。
「你說啊。」他催促著,想速戰速決。
裴玦啜了口香濃的茶,不疾不徐地開口︰
「官小姐,你怎麼會想一個人來西西里島的呢?」他刻意轉開話題。
丙然,唐惟天的臉黑了下來。
只要能讓那個意圖把她攆出去的原始人吃癟,官雲漾一定大力配合。
于是她笑容可掬地回道︰「其實這次出國是為了搜集寫論文的資料。我一路從中亞往西邊走,一邊研究,一邊旅游,不過後者佔了大部分的時間。」
「官小姐有這樣的精神與勇氣很教人敬佩。可以請教一下,你做的是什麼研究?」裴玦非常擅長社交語言。
闢雲漾也是個中好手。
她先嬌笑了幾聲。「裴先生,你客氣了。我做的不是什麼大學問,只是在英國攻讀藝術史的博士學位,半年前回台灣準備論文,因為遇到瓶頸,才想到處走走散心。」
「藝術史呀,很適合官小姐月兌俗的氣質。能請問你的論文題目是什麼嗎?說不定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我的論文我自己想辦法就可以了。」官雲漾受寵若驚地搖頭,應對舉止很有大家閨秀的味道。
「不麻煩的。你也看到了,惟天的專長是雕刻,我則是庭園設計,多少懂點藝術。」裴玦一邊注意唐惟天越來越凶惡的臉色,一邊樂此不疲的繼續著虛浮的對話。
「裴先生專精庭園設計,這麼說前面的庭院是你的杰作了?」官雲漾不時打量著唐惟天的反應,但裴玦的話讓她專注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綠眸。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
「沒錯。我實在是因為舍不得這麼好的一塊地被惟天糟蹋,所以從他後院堆積的失敗作品中挑出幾件較完整的,把它們擺在院子當作裝飾,讓房子看起來不會太單調。」裴玦輕松的說。
闢雲漾听了,不覺冒出幾滴冷汗。
原來她愛不釋手的雕像只是唐惟天眾多的失敗作品中的一項,而且還有更多堆在這屋子後面?
而那座她覺得是精心設計的絕妙花園,只是裴玦興致一來的隨性擺設?
這兩個男人如此糟蹋他們的天賦,怎麼沒遭天譴呢?
她極端不平衡的掃了他們一眼,覺得天理淪喪。
為什麼一個為論文所苦的平凡研究生,必須在異鄉歷經折磨?而這種浪費天生才能的人卻可以坐擁山頭,欺負她這個已經夠可憐的平凡人?
「官小姐,從你的目光中,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裴玦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句話喚回她投向唐惟天的怨毒視線。
「你不要誤會惟天是個浪費的人,他這個人其實很念舊。他失敗的作品總是要收在地下室好長一段時間,等他研究出失敗的原因,或是被更多後來的作品淹沒,他才會搬到後院去,絕對不會隨便丟棄。就是這些可愛的小地方,讓我對他依戀不舍。」
裴玦深情的朝唐惟天望去,卻被他無比凶殘的怒目給打了回來。
唐惟天再也听不下去了。
「我可以忍受你們無聊的對話,但是不準扯到我。」
他受夠了他們社交應酬式的言談。若只是想知道彼此的職業,明明一句話就可以解決了,他們干什麼先生來小姐去的扯一大堆無關緊要的,簡直很費口水!
「我已經不想知道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了,你們可以馬上離開。」唐惟天下逐客令。
「你就不能多些耐心嗎?等我把這杯茶喝完,就會告訴你一個與你切身相關的大消息。」裴玦慢條斯理的喝著茶,很自然的接續他跟官雲漾的對話。
「官小姐,你還沒告訴我,你研究的題目。」
闢雲漾慢慢平撫情緒,恢復了她應對得體的笑容。
「我對‘龍’很有興趣,所以博士論文就自討苦吃地想研究歐亞各地對這種傳說神獸描述的異同,繼而找出相互影響的線索。」
一听她說完,兩個男人明顯愣了一下,裴玦甚至丟給唐惟天一抹充滿隱晦意涵的微笑。
「我只能說,你跟我們實在是太有緣了。這一連串的巧合,是上天神妙的安排嗎?」裴玦笑語,最後一句更是有感而發的對著窗外夜空低喃。
然後又是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很抱歉,我恐怕無法給你太多的協助。不過,惟天他──」
「我說過,不要扯到我!」唐惟天大聲吼斷裴玦的話,死瞪著他。「茶喝完了吧?可以公布那個天大的消息了嗎?」
「是是是,大王請息怒,小的馬上向您稟報。」裴玦清了清喉嚨,眼角余光不時劃過官雲漾那張無辜的俏臉,嘴角揚得更高。
「我明天要去台北。」他丟出一顆小炸彈,先試試唐惟天的火力如何。
「又要去誘拐我單純的妹妹嗎?」唐惟天不悅,但仍平靜的回應。
近來裴玦巴黎台北兩地跑已經不是新聞,而他也氣到無處發火了。
「連你都習慣了,看來歐洲的社交圈大概也傳遞了我有新歡的消息。」裴玦說得雲淡風輕。
唐惟天嗅到一絲不對勁。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沒耐性的吼。
裴玦無奈地搖搖頭。「你沒有危機意識嗎?一旦失去我的掩護──裴玦與唐惟天並不是一對──這對全世界饑渴的女士們是多大的誘惑呀,說不定不只女士們,連紳士們或許都蠢蠢欲動呢。」
他的視線煽情地撫過唐惟天性格的俊臉、壯碩的身軀,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旁捧著杯子看戲的官雲漾一個勁地猛點頭。
除去個性,唐惟天的外表確實有讓世人發狂的魅力。
「你點什麼頭?!又不關你的事!」唐惟天遷怒,連路人都吼。
闢雲漾不與他一般見識,杯子一帶,換個方向面窗。哼,她才不稀罕看一匹野獸的皮相咧。
「別對官小姐不禮貌,搞不好你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裴玦端起茶杯,說得充滿玄機。
「我怎麼會有需要笨蛋幫忙的時候!」唐惟天嗤之以鼻。「現在你話說完沒?可以滾了吧!?」
都是這兩尊瘟神,把所有厄運帶進門!
他現在心情極度惡劣,識相的話就快點遠離暴風圈。
「還沒。我最重要的建議都還沒提呢。」不理會強烈台風的形成,裴玦依舊是溫吞的調調。
「省了吧,你會有什麼好主意!?不被你陷害就該偷笑了。」唐惟天徹底懷疑裴玦的用心。
「話不能這麼說。你無法否認這些年來我幫你投下的煙幕彈,替你擋下不少麻煩吧?」
裴玦的話讓唐惟天稍稍平靜了下來。
雖然當初裴玦是為了捉弄他,才刻意營造出他與他的同志曖昧,但的確幫他擋掉很多盲目的熱情。現在裴玦真正的戀情一公開,他不認為門外那塊黃銅牌能發揮多少用處。
一想到當年那堆女人前僕後繼、踏平門檻的情形,任憑他身軀再壯碩,也不禁要微微顫抖。
「看來你是想到那個你最不想要的未來了。」裴玦十分欣賞猛男冒冷汗的樣子,笑得很狡獪。
「我的事不用你管。」唐惟天很有骨氣的拒絕裴玦的協助。
即使他知道裴玦的方法可以立即見效,而且持續力強。
但越猛的藥,副作用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