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饒是看過無數血腥,秋凡衣仍不掩詫異,「周十八?」
「凡衣,你……我這樣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釋。」緊緊抱著她,周十八幽藍的眸中竟有著心慌和焦急。
「我和你絕對犯沖。」盯著他覆著藍色霧氣的眼楮,秋凡衣不驚不駭,翻著白眼嘀咕。
「犯沖?犯什麼沖?」見她不叫不罵,氣定神閑地窩在他懷里,周十八定下神。
奇怪的女子呢,見到他如此模樣,竟能氣嘟著嘴抱怨,真……引誘他啊!
「你不回頭,我就不會從屋頂上滑下來。」毫不在意被他抱在懷中,秋凡衣伸手模了模他的臉,再模了模鼻子,最後停在眼角徘徊。
「凡衣,你不會以為我是鬼吧?」她盯著他的眼神好奇怪,「我可以解釋,真的,你听我解釋。」
「唉!」一聲低嘆溢出,秋凡衣收回手捂住眼,螓首靠在他肩上,無力道︰「別告訴我,市舶司的腦袋是你切的。」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腦袋?沒有沒有,凡衣,我從來不殺人。市舶司的腦袋不是我切的,不是不是,你別誤會。」等明白她所言何意後,周十八頭如潑浪鼓,搖得咚咚作響。
「我就說嘛,哪有那麼巧的事。」吁口氣,秋凡衣大眼一轉,道,「放我下來。」
「不放。」以為她討厭他現在的樣子,趕緊收緊手臂,死也不放。
「你不覺得在大街上說話很怪嗎?天這麼黑,又這麼死靜,不如……」
「我們回去。」月兌口而出,周十八抱起她飛快地往回跑,周身纏繞的隱隱氣息又開始鼓動。
盯著他奔跑的側臉,她干脆閉著眼享受輕風殘面的微酥感,也不多問他為何在夜半出來、為何會散發藍眼的怪模樣。待回到周宅,輕輕將她放在房中,周十八幽藍的瞳子才慢慢恢復原有的黑色。縈繞周身的朦朧氣息亦化了無形,沒了蹤影。
「凡衣,听我解釋好不好?」
「你會武功?」解釋有什麼好听的,能解答她心中的疑惑才是首要。
「不會。」他面不改色。
「真的?」咬牙聲起,她眉眼上挑。
當她是傻瓜啊,能在屋檐上飛躍,能準確快速接住落地的她,能抱著她臉不紅氣不喘地奔跑,這叫不會武功?
「對對對,」不知死活的人猶點頭點得不亦樂乎,「我手無縛雞之力。」
手無……縛雞之力?他真當她是傻瓜呢!
「我看你方才抱著我,跑得挺快。」不肯說,就別怪她翻臉不認人。
「啊呀,凡衣你別誤會,不是我跑得快。」終于明白她森冷如刀的眼神起因緣何,周十八急忙擺手道,「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鬼背著跑呀!
「是……是……」遲疑了片刻,終于,他下定決心般,臉色掛上嚴肅,「凡衣,如果……我不是人,你還會嫁給我嗎?」
「我什麼時候答應嫁你了?」推開他,她決定回房睡覺。
「別走別走,我告訴你嘛!」握著她的手用力帶回,他不再追問,只將她圈在懷中,輕道,「待會,若是看到可怕的東西,你抱著我,我不會讓它傷害你。」
這麼神秘?黝黑潭水中起了波浪,森冷散去。輕點下頜,秋凡衣答應。
「凡衣,因為我們周家……在祖爺爺祖爺爺的祖爺爺時,有著魔族的血。」將她的頭抵在胸前,他抬抬右臂,就听見一根細針落地的聲響,下一刻,臂上赫然纏了一條胳膊般粗細的桔黃金蛇,蛇頭吐著信子,蛇尾則繞在他的腰上。
「怕嗎?」頓了頓,他問。
懷中人兒搖了搖頭,並無聲響。
「凡衣,這世上共有妖、怪、人、鬼、靈、魔六界,周家的血脈中有夢魔一族的血,周家男丁一出世,身體里便養著一條睡蛇,我們天生就有吸人夢精的特性。睡蛇也全靠人的夢才能養活。當它餓的時候,我們就得尋找各類的夢,收集人類在做夢時浪費掉的精氣。為了方便,周家便世代以解夢為生,傳到我這一代,也是如此。」
「周家?解夢?」喃喃念道,輕笑突然溢出,秋凡衣學著他的口氣道,「你家祖爺爺的祖爺爺的祖爺爺,不會叫周公吧?」
周公解夢?周家解夢堂?相傳久遠的神鬼之人竟會活生生出現?當她是一回事。
「它要休息了。」彈彈指,讓桔金蛇化為透明,周十八扳過她的臉,不是味兒,「你不好奇我嗎,我身上流有魔族的血,也比地肺長得英俊點吧,凡衣?」
「嗯……不。」傾頭想了想,她道,「它比你長得可愛。」
可愛?他皺起眉心︰那條臭睡蛇哪里可愛?不能吃不能穿又不能拿來賺銀子,餓了還得喂,若不是看在一出世便跟著他,老早把那家伙炖湯喝了。
「凡衣,我以後是你的相公,你應該多盯著我看才是,你得告訴我,我要怎樣才能到你家提親。我已經跟爹提過了,你看要幾車聘禮才夠呢?我家雖不能說金山銀山,幾世傳來的祖業倒還有些,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告訴我好不好?凡衣啊,我真是喜愛你呢!你呢,可有一點喜愛我?」
啊啊,臉有點紅,心有點慌,他竟然……害羞呢。
靜了靜,見懷中人沒什麼動靜,周十八低頭看了看,雙肩立即垮下,滿月復委屈。他正在表白心意,她居然給他閉眼睡去。嗚……
委屈歸委屈,他仍是放低聲音︰「凡衣,想睡了?」
「嗯。」他的懷里很舒服,不香不臭,讓她渴睡。
「我抱你回房。」
正要彎腰抱起,她卻突然睜開眼,幽幽地盯著他,然後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多事者,踢掉鞋子爬到他的大床上,看樣子準備——
「我今天睡這兒。」霸道萬分的口吻,不給他反駁的機會。他的大床睡起來很舒服,上次一夜無夢讓她回味不已。
「睡……睡……」和他共睡?嘿嘿嘿!傻笑兼色笑慢慢爬上嘴角,眼中升起不同尋常的異亮。
「凡衣,你不要沐浴了才睡嗎?」
美人出沐圖,養眼哪。
「早就沐浴淨了。」方才就是睡不著,才拉著散煙釣雪賞烏雲,沒見她只穿鞋沒穿襪嗎?
「唉!」看不到美人出浴,那就……「凡衣,月兌了袍子睡嘛!」
美人寬衣圖也不錯。
「唔?」將臉埋在薄衾里的人頓了頓,慢慢坐起,「也對。」
縴手開始解盤扣,一顆一顆……咦,怎會听到奇怪的流水聲?顧不得理會,解開白袍丟上杵在床邊的木樁子,秋凡衣重新倒回軟被。
木樁子搖晃了一下,拉下罩在臉上的白袍聞了聞,哭笑不得。
她真是……嗯,自信過人哪。堂而皇之在他面前寬衣解帶,雖說袍下的中衣掩去春色讓他扼腕,可,究竟是根本不在意,還是……她相信他?相信他不會乘人之危,相信他不會傷害他,也相信他……敵不過她!
她坦然入夢的隨意,真是對他極大的不屑!
莫非……他長得很正人君子樣?嗯……嗯嗯,得好好照鏡子瞧一瞧。
☆☆☆
翌日。
天色朦朧。素來寧靜的周家大宅東院,傳來一聲陰寒的咆哮︰「周十八,你又跑到我家公子床上來了?找死!」
「砰——」眾家僕只听到一聲重物落地聲!
狼狽地從地上爬起,男人揉著摔痛的臀腿,不明所以。
「怎麼了?」冷冷的聲音帶著未清醒的嬌懶,不高興被人吵醒。
「沒事沒事。」慌忙拉好被衾,散煙輕手輕腳地撥開被中人散亂的長發,小聲道,「統領慢睡,散煙剛才打翻了茶水,沒事的。慢睡!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