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慎︰
你好!
我希望你是在吃飯之後看到這封信,不然你是不會吃我做的飯了。那麼大一桌飯菜,費了我好多時間呢,倒了真可惜。
不過,我的希望總是那麼不切實際。你還是會在吃飯前看到這封信吧?因為即使我們不跟對方說話冷戰的時候,我們卻還會坐在同一張餐桌上一起進餐。
今天下午收到律師寄來的離婚協議了。我現在還沒有簽。依照協議,我是應該簽字的,但是耽擱你幾天時間,不介意吧?
不過,雖然我沒簽字,但是我還是會搬出去的。我的東西先放你那里,這兩天就會搬走。
還有,存折和卡給你留下了,密碼是你的生日,那是結婚時的服裝費。對了,我現在覺得那套婚紗實在是太貴了!還有那些珠寶首飾裝在盒子里,放在我臥室里的床頭櫃的從上數第二個抽屜里的。幸好珠寶首飾是通用的,還能轉贈,不然,我真的付不起了。
祝你
身體健康!
堡作順利!
永遠幸福!
小葭
離婚協議書?他想起來了,就是那天在網上看到她和龔逸夫在蛋糕店里的照片,他一怒之下就打電話給律師決定離婚。但是後來由于蒹葭的母親去世,料理後事,照顧蒹葭,他忙得連喘口氣的工夫都沒有。哪里還記得給律師打電話讓寄離婚協議的事情啊。
這下糟了,小葭一定誤會了。他是告訴了律師要離婚沒錯。因為他真的很累,不斷地付出,把他的心都要掏空了,可是,小葭卻一再拒絕。看到網上她和龔逸夫的照片,讓他就像在炎熱的天氣里,跋涉在戈壁灘的旅人,連望梅止渴的幻想都沒有了。他不由得想到幾天前小葭還明白地告訴他,她不愛他,她愛的是別人。也許自己是錯了,他固執地將小葭綁在她身邊,卻不知道自己的付出能否讓她覺得幸福。但是,他又舍不得。如果要離婚,也應該是小葭提出來。在她身邊,只要多一天也好。這樣的他!這樣的他!又是死循環!天哪,他真的元應慎重啊!
街上華燈初上,五顏六色的燈光映照出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迎面走來一對對情侶在黑暗中親密地挽著胳膊,笑語串串。
她走到蛋糕店里,低頭認真看著陳列各種精致糕店的櫥窗。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今天她剛去學校便收到律師的信函——離婚協議書。她沒有簽上自己的名字,只是貌似平靜地將它鎖在辦公桌的抽屜。怎麼辦怎麼辦?她內心慌亂得像個孩子。真的要和應慎離婚嗎?她只是確定自己那少年的痴戀已經早被時光沖逝,就像小時候和小朋友去公園里玩捉迷藏,游戲已經結束了,大家都回家了,只有她一個人還在原地尋找同伴。那麼,現在她要不要回家?等到更好的游戲,更適合的伙伴?
「蒹葭?」背後傳來輕輕的拍打。是方宜亭,她听出來是她的聲音。
蒹葭沒有回頭,擦干眼淚,繼續盯著蛋糕。
「蒹葭,你怎麼啦?」方宜亭的聲音已經引起了店員的注意。
「請問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店員彬彬有禮地說。
蒹葭低著頭,「哦,沒什麼。謝謝。」
她轉過頭走開了。
方宜亭跟在後面,看到她眼角殘余的水光,「蒹葭,你怎麼啦?」
蒹葭轉過頭,笑看著她說︰「宜亭,今晚收留我一夜吧。」
「好啊。」她愣愣地說。
在電影院門口等候方宜亭的楊明皓久候佳人不至,擔心地打電話過來問怎麼回事。在電話中不好解釋,方宜亭只能三言兩語地說踫到蒹葭了,不去看電影了,她先回家,讓楊明皓自己去看。
楊明皓可氣壞了。好不容易等到放暑假,好不容易約到方宜亭,好不容易想到這麼一個隱秘的場所(他們等電影放映了再進去,那個時候電影院外沒人,電影院里又是一片漆黑),卻被蒹葭這麼輕易地破壞了。他哪里還有心思看電影,氣沖沖地跑到方宜亭家里來。
「你為什麼破壞我們的約會?」楊明皓怒氣沖天地說,根本沒有注意到方宜亭在旁邊使眼色。
「誰讓你上次在班上祝福我下次婚姻愉快。」蒹葭毫無愧色地說。
楊明皓皺著眉頭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老天,你還記得?你可真是小心眼!我那是跟你開玩笑的。」
「我現在也是在跟你開玩笑,你怎麼這麼沒有幽默感呢?明皓小弟弟?」蒹葭笑眯眯地故意叫出楊明皓最反感的稱呼。因為他和方宜亭是師生,而且方宜亭又大他好幾歲,這也是方宜亭對他態度有所保留的重要原因。如果有可能,他真願意喝一種讓自己迅速變老的藥。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里?」楊明皓眼珠子骨碌一轉,「你不會今晚都待在這里吧?」
「是啊。」蒹葭點點頭,笑眯眯地看著楊明皓慘叫連連。
她又轉過頭來對方宜亭說︰「宜亭,我必須這麼做。這可是為你好。你以為這個小男生對你的愛慕是純心靈的啊。他肯定每天晚上想著你,早上起來就趕緊洗被子。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吧?」
方宜亭的臉迅速紅起來,像只紅彤彤的大番茄。
楊明皓氣得漲紅了臉,這個女人!竟敢在他的女神前面誣蔑他的形象——盡避人家說的和事實相距不遠。
他氣得口不擇言︰「你今晚要住這里,不會是你老公不要你了吧?沒地方住,只好到這里湊合一夜。」
「是啊。」蒹葭笑眯眯地點點頭。
楊明皓呆住了,看到方宜亭哀嘆地掩住臉,他慌慌張張地叫起來︰「你別開玩笑了,你怎麼連這種事情也拿來開玩笑?真受不了你!」
「呵呵。」蒹葭依舊笑道。
「你果然是開玩笑。」他吁了口氣,驀地神經又繃緊了。
那個魔女,無論怎樣謠言滿天飛也刀槍不入的魔女此刻竟然哭了,盡避臉上還帶著笑,可晶瑩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一直流到下巴,滴落在衣上……
蒹葭又去了母親安息的墓地。已經有人來過了。墓碑前的百合花瓣上還有露珠。應該還沒有走遠。是誰呢?她想了想,叔叔嗎?還是那些朋友?
她拿起掃帚仔細地清掃了白色的台階,又獻上自己帶來的瑪格麗特。其實這里很干淨,有工作人員經常打掃。
掃完後,她坐在台階上,一陣風過,吹下幾片樹葉飄落在腳邊。她拾起來,凝望著弧形有規律的葉脈,目光卻落在另一個不知名的遠方。
她已經將自己的東西從家里搬了出來,租了一間小套房住著。方宜亭經常過來探望她,還買了一些菜,兩個女人一起做飯一起吃一起看碟。她的煩惱也很多,與楊明皓經常吵架,然後兩個人冷戰,不過過了兩三天楊明皓又會放段來找她。雖然她比楊明皓年長,但是卻似乎楊明皓照顧她多一些。
楊明皓現在看到她就像看到蟑螂一樣。方宜亭是個善良的好女人,生怕她一個人落落寡歡,不管她和楊明皓有什麼活動都盡量叫她參加。例如看電影,去植物園,爬山等等。雖然每次電影看到一半找不到他們兩個,去植物園最後自己回家,爬山爬到半路遇上一組高中生,索性和他們玩到一處了。嘁,他以為她愛跟,看他們倆還不如回去看《魔女的條件》,比他們唯美多了,而且人家更禁忌更刺激好不好?而且,而且還老刺激她讓她想到不該想的人,不該想的事情。例如,應慎……
輕輕地嘆了口氣,臉上現出無力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