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時間回至一個月前——
校園十分安靜,閃亮的噴泉向瓦藍瓦藍的夏日天空噴射清涼的水花。一抹白色的身影輕快地經過噴泉,穿過嵌石走道,繞到一棟建築物的後面,突然站在陰影里停住了。臉上原本微微的笑意此刻泛得更深了。嘴角高揚,靠在牆上靜靜地看著。
一對情侶正靠在角落里熱烈地親吻,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她認識,正是她教課班上的學生,學生會副主席,楊明皓;而那個女子,她的嘴角更彎了,是和她同一個辦公室里同事,這個學校的老師!方宜亭。
師生戀?!學生會副主席VS自控系的年輕女教師?!呵呵,這個話題傳出去,平靜的校園里很快就會像闖進黃鼠狼的雞舍般……嗯,熱鬧非凡吧。不過,不關她的事。她轉身走了。
那對戀人盡情地抒發心中的熱情後,終于停下來氣喘吁吁地休息。女子溫柔地看著戀人年輕激動的臉,突然,柔如春波的目光凝住了。
「江老師?!」她驚駭地叫起來。
江蒹葭的身形頓了頓,慢慢地轉過來。
我可以當作沒看見,你也可以啊。為什麼叫出來呢?她心里嘀咕著。
摟著她的腰部的男生慢慢地轉過頭來,僵硬地看著她,硬著頭皮打招呼︰「江老師……」
「呵呵。你們好啊。」江蒹葭笑嘻嘻地打招呼,一臉溫柔無害。
「江老師……」方宜亭欲言又止。
「呵呵。」
「江老師,可不可以不要說出去?」方宜亭楚楚可憐地請求。蒹葭,她研究生時期的同學,住對門寢,但是沒什麼交往。似乎是個很和善的人。
蒹葭笑著眨眨眼。方宜亭身後那位高瘦的男生護衛似的環住她的肩。
「江老師,我希望你不要把看到的說出去。」楊明皓誠懇地說。
「哦?」蒹葭依舊微笑,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我不想讓宜亭為此受傷。」
「但是,你覺得你們以後就不會被其他人發現嗎?在學校,還是白天,你們膽子也太大了點吧。」
「以後我們會小心。」楊明皓將方宜亭護在懷里,自己來面對蒹葭,「而且,一年半,再過一年半,我就畢業了,宜亭就不是我的老師了。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交往。」
「那為什麼不等到一年半後,非得要現在冒這個險呢?」她不解地問。
「這種事情怎麼控制得住?只要一分離,就忍不住想念。即使知道是錯的,有危險,但還是忍不住。」楊明皓嘆口氣說。「是嗎?」蒹葭偏著頭疑惑地問。她不懂這種感覺。
「是啊。我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彼此逃避。今天偶遇,沒想到,就被你看見了。」方宜亭苦笑道。
「不是偶遇。我特意在你去會議廳的路上等你。」
「不是說好了我們不要再見面的嗎?」宜亭著急地說。
「是啊。我們都說好幾十次了。」楊明皓苦澀地說。
「明皓……」
他們竟然將蒹葭當作靜物般不理不睬,大演言情劇。蒹葭也不做聲,捺著性子等他們從愛情的國度返回到現實世界中。
「江老師,請務必為我們保守秘密。我會感謝你的。」
「哦,好吧。不過,楊明皓,以後我上課的黑板該你擦了吧。」江蒹葭丟下這句話後迅速離去。她幫他保密,做這點小事不過分吧?
江蒹葭繼續往前走,但是他們兩人彼此牽掛,深情相依的神情在腦海里,總是抹不去。
「同學,同學,麻煩等一下。」身後一個男子,在她背後喊道。
同學?那就不是叫她嘍?
她頭也沒回,繼續往前走。
「同學,喂,我叫你哪。」縴瘦的肩被人用力握住,她無法前行。
「是叫我嗎?」她轉過頭問道。
「這里除了你,還有別的人嗎?」問路的男子說著,看著她轉過來的臉,肌膚白淨柔滑,五官完美精致,渾身上下散發的氣質仿若一汪夏日陰晴下的潭水,深邃清涼,恬靜又不乏靈動。
心髒不由得猛地跳動一下,猛烈地撞擊胸膛。
蒹葭轉過頭四處看了看,視線範圍內,確實沒有其他人。
「有事嗎?」她問道。
「請問國際學術會議中心怎麼走?」他的聲音有點沙啞了。
蒹葭看了看他,T恤,牛仔褲,身材高大魁梧。長相並非俊美,但鼻子、臉型有稜有角,眼神晶亮有神,極富陽剛之氣。看起來,真像保鏢。當然,她是不會犯這種以貌取人的低級錯誤的,即使心生疑竇,嘴巴上還是恪盡禮儀,「請跟我來。」
「啊,那就太麻煩你了。」他當然不會拒絕。方才正想如何跟這個美麗的小女生多相處片刻呢。啊,他的行為好像個變態!胡說,這是照進我三十三年來黑暗無聊的生命里的一縷陽光,我當然要緊緊抓住!他在心里大聲辯駁。
「沒關系。我也要去那里。」她微微一笑,好像陽光下隨風起舞的跳舞蘭。
「謝謝。」大個子緊隨著她——他生命中的陽光,的後面。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大個子問道。
江蒹葭沒有回答,事實上,她根本沒听到。心里正樂著呢。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壯實得像頭熊的大個子說話這麼斯文,和他一張硬朗嚴肅的臉真不搭調。看他長相,應該是那種戴黑墨鏡,穿黑風衣,伸手從兜里掏出槍,一槍擱倒一個的狠角色頂級殺手。對,就像《這個殺手不太冷》里的里昂。
「我叫元應慎。公元的元,應該的應,慎重的慎。」她的個子好小,才到他肩膀。眉也彎彎,眼也彎彎,嘴角總是帶著笑意,好像四月的春風,燻得人都醉了。起碼,他現在醉了(注意,現在她是他的春風了)。
「元應慎?」這個名字她有點熟,啊,對了,不就是今天來做報告的主講人嗎?那個本市知名企業的繼承人,去年年度十大最佳經理人之一?是這個樣子?她又看了他一眼,完全與印象中白淨精明的精英分子形象大相迥異。說他是保鏢先生,再或者橄欖球教練倒比較能讓人相信。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大個子不舍不棄地追問道。
「江蒹葭。」她回過神來,看來大個子一眼,又轉過頭去,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你的名字怎麼寫?」
「長江的江,蒹葭,就是意思是蘆葦的那個蒹葭。」
「對不起,我還是不知道。」他搖搖頭。
蒹葭歪著頭,想了想,從隨身的包里掏出紙筆,寫好了遞給他。
「蒹葭?減價?你的名字好特別。」他笑了笑說,不動聲色地將便條紙放進兜里。
「這是有來歷的。」
「哦?」
「因為我家里很窮啊,我媽沒有錢去醫院生產。只好等到醫院打折的時候再懷孕,這樣能省很大一筆錢。」
「你真幽默。」他依舊保持微笑,卻看不出來任何想法。
「呵呵。其實是這樣的。因為我出生那年,全國通貨緊縮,很多東西都降價了。所以我叫減價嘛。有歷史紀念意義的哦。」這個理由怎麼樣?
這個小女生讓他腦袋有點當機了。過了一會他又繼續微笑問︰「蒹葭,你讀大幾?」如果是大四就只需要等幾個月,大三就要等一年多,大二兩年多,大一,她不會是大一新生吧?他又斜起眼,偷看了一眼。白淨秀氣,手足縴細,就像一個精致的瓷女圭女圭。對了,等幾個月,一年多,那是等什麼?結婚啊。和誰?這個中國女圭女圭啊。他在心中快樂地自問自答。真是罪過,他對小女生動心了。
「大幾?」蒹葭怪異地笑了笑,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