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是這麼說,一個女人家最終還是要嫁人的,找個好對象交托終身……"寒母的想法很傳統。
"那你找了大半輩子找到了嗎?"她略嫌激動地回堵,看見母親眸底掠過受傷的眼色,懊惱地噤了口。
沉默蔓延,窒悶感在她們之間充斥。
"我……你坐一下,我去路口超市多買些菜,晚上在家里吃飯。"寒母神情落寞,倉促起身欲離的模樣有些狼狽。
"媽,對不起。"寒又冰拉住她的衣擺,別開臉道歉。她不是有意刺傷母親的。
寒母回過頭,慈藹地睇著她,不介意地笑笑,拍拍她的手,"沒關系,是媽媽虧待你了。"
最近,她一直回想起從前,這才猛然驚覺,在女兒的成長過程中,自己並不是稱職的母親。
母親這一句虧待,霎時逼出了寒又冰睽違多年的眼淚,心底那座冰山崩了一角。
她深吸氣,僵住身體,不敢眨眼,將眼眶涌現的淚意忍下去。
"我陪你一起去。"她不自然地扯開笑容說道。
陪她一起!?
她有听錯嗎?寒母愕然瞠眼,充滿不確定。
"走吧。"寒又冰起身挽住她。
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一下動作,然而,對她們來說,是十幾年來未曾有過的親近。
"好好好,一起,我們母女倆一起去。"寒母欣慰地紅了眼眶.
第五章
才走到門口,一陣斥喝聲便從外頭傳來。門一打開,就見幾名彪形大漢圍著一名男人,杵在門口正要按鈴。
寒又冰認得被圍著的男人是誰,她皺起眉瞧這陣仗,頓覺情況不妙。
"正好,進去、進去。"其中一名大漢率先進門,粗魯地推了寒母一把。
"你們干什麼?動手動腳的。"寒又冰扶住母親,一路跌跌撞撞地被他們擠進屋里,不禁高聲怒斥。
"干什麼?來討債啦!"帶頭的大漢毫不客氣地嚷,還吐了口檳榔汁在地上。
被押著的男人隨即遭到一陣拳打腳踢,客廳里沙發、茶幾等擺設被撞得東倒西歪,屋內頓時充斥著叫罵、哀嚎、驚呼、踫撞聲,一片凌亂。
"不要再打了!有話好好說啦!"寒母慌亂地扯著帶頭大漢求情,急得眼淚直掉。
"好了!"帶頭大漢撇嘴低咒,而後高喝一聲,逞凶斗狠的幾個人全都住了手。
"阿郎!"寒母見狀,心痛地飛撲過去。"下手怎麼這麼重!"
這阿郎就是她母親目前的同居人、第四任男朋友,早被寒又冰看出是個不能依靠的沒用男人。
"重?你們如果再不乖乖還錢,就可以看見什麼叫作下手重了啦!"其中一名大漢陰沉地謔笑著。
"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寒又冰眉心緊皺,冷冷問著一臉驚恐的母親。
寒母同樣不解地搖搖頭,茫然地看著面露愧色的阿郎。
"你說啊?怎麼會欠人家錢呢?"
她推他,追問著。
"公司周轉不靈嘛!"他垂下頭囁嚅,逃避她探詢的目光。
"這家伙什麼時候有什麼公司了?"寒又冰睥睨著阿郎,對他慘不忍睹的傷勢無動于衷。
"呃……他半年前說要做生意……媽就拿了點錢投資他……"寒母在她的冷凝目光下支吾了起來。
寒又冰氣結地撇開臉,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只要一談感情,就像瞎子似的母親了。
這種時候什麼都不適合再說,先解決眼前的麻煩才是最重要的。
見女兒沒如往常一般嚴厲斥責,寒母咽了下口水,低聲問向阿郎︰"我不是才拿了二十萬給你嗎?"
二十萬!?耳尖地听見這句,寒又冰幾乎要吐血身亡了。
"他欠錢是他家的事,你們跑來我家干嘛?"壓抑著翻騰的怒火,她的臉色顯得十分陰郁。
"你媽跟他是'斗陣仔',不來這里去哪里?"帶頭大漢大聲斥道。
寒又冰瞪那人一眼,氣得奮力拉起母親,"你起來啦!錢是他欠的,管他去死!"
"小冰,不要這樣啦,我怎麼能不管他!"寒母一只手臂被她拖著,卻還死抱著阿郎,對他有情有義。"他是欠了多少?"轉而問向那群大漢。
"利息加本金一共一百三十萬。"大漢說。
"一百三十萬!?"屋內的兩名女人異口同聲地驚呼。
"你怎麼欠那麼多!?"
寒母驚恐地問向阿郎。
"他欠了你們多久?"
理智的寒又冰問出癥結。
"兩年多了,本金八十萬,借了錢就跑,還躲給我們找!"大漢氣呼呼地說。
兩年!他不就正好和媽媽在一起兩年!?寒又冰憤怒地瞪向阿郎,更加證實這男人是個騙吃、騙喝、騙感情的大混蛋!
寒母听了,臉色忽青忽白,隱約感覺到什麼不對勁,但向來感情用事的她,仍選擇維護愛人。
"不要噦嗦啦!今天你看要怎麼跟我交代,不然揍得你住院!"大漢惡狠狠的警告聲震得入耳膜嗡嗡響。
"我一次還不了那麼多啦!"阿郎駭然驚嚷,眼淚、鼻涕齊飛,狼狽不已。
"明知還不了還借!"寒又冰朝他啐道。"媽,他在認識你的時候就負債了,根本意圖不良!"她連忙使勁拉開母親。
"阿玲——"阿郎喚著寒母的名字,生怕她真的听了女兒的話而見死不救,那他就走投無路了。
"不可以再緩一緩嗎?分期還好不好?"寒母心軟地朝阿郎瞥去一眼,好聲好氣地跟帶頭大漢商量。
"媽!"寒又冰挫敗地嚷,知道母親心里在想什麼。
"本金八十萬先還來,其他可以讓你們每個月攤還。"大漢丟了顆檳榔到嘴中,邊嚼邊說,那口氣像是施舍了多大的恩惠似的。
"先還三十萬好嗎?我手上只有這麼多了……"在跟對方商量的同時,寒母心虛地瞥看女兒一眼,果然得到她的勃然怒吼。
"你的錢呢?只剩三十萬!?"寒又冰震驚得雙眸圓瞠。
當年的六百萬贍養費,母親一直投資得當,在股票市場賺了不少錢,翻了起碼有兩倍。
然而,她財運好,感情運卻倒霉到底,遇人不淑的她三番兩次被男人欺騙。可寒又冰完全沒想到,母親的積蓄竟被騙得只剩下這麼一點錢而已。
面對女兒的厲聲質問,寒母只能滿臉愧色地搖頭不語。
寒又冰氣得怒火飆上九重天,手腳並用地痛扁阿郎,眼見寒母忙著維護他,她才收手。
"喂!你們的家務事我不想听啦!八十萬,不要再跟我討價還價!"大漢說著又踹了阿郎一腳,旁邊的寒母一個不穩,跌倒在地。
"不準動到我媽!"拉不開母親,寒又冰也只能挺身悍衛。
"阿玲,你救救我啦!不然我會被他們打死啦!"阿郎很會察言觀色,也明白她還有錢可挖——最少還有這間房子,能替他擋下這一債。
活了大半輩子還愛情至上的寒母,根本禁不起愛人的苦苦哀求。
"我先給你們三十萬,剩下的五十萬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好不好?"她站了起來,很有誠意地跟對方說。
"好啦!"大漢不耐地撇嘴。
"媽!"寒又冰不贊成地嚷。
"小冰,媽不能見死不救啊!"寒母拍拍她,趕緊奔進臥房填寫了一張面額三十萬的支票,不一會兒就急急忙忙地出來。
"等一下!"寒又冰在她把支票交給大漢之前,半途截下支票。
"借據拿來。"她朝大漢伸手說。
"錢還完借據才能還你們。"大漢嗤之以鼻。
"那寫張收據。"寒又冰又說,接著轉向阿郎,"你,也給我寫下三十萬的本票,這是你欠我媽的。"無法阻止母親,她也只能用這下下策來制衡阿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