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她驚喜回頭。
「我不回來,你是不是要跳下去?」吐氣間,他的嘴里飄出淡淡的煙味。
「不。」轉身與他對視,手臂環在他脖子上,她稚氣地鼓起頰,「我會下樓找。」
盯著淺麥小臉,他無語。
她向來不喜為難自己,觀察他面無表情的木塊臉,直覺地說︰「你確定在走之前要和我爭吵到底?爭吵是一種負擔,我們的愛情不需要。或者,你為了那只王八蛋而讓最後一天成為不好的回憶?溫,我確信不會解釋,你……真的不打算陪我出去?真的嗎?」
問一聲,紅唇在他嘴角吻一下,以這些天學到的吻技攻城掠地,誓要逼他開口。
她的吻充其量只是輕啄或噬咬,無辜的神色倒令他奇怪自己到底生什麼氣起來。听她說到最後一天,心中更是懊悔剛才莫名的情緒。
這個女人本性偏激,絕對自我,她無心解釋,任他如何生氣也沒用。憶及這點,司馬溫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微微側首避開她的唇,他輕聲道︰「對不起,我為剛才的粗魯道歉,不該對你大吼大叫。」
「沒關系。」她接受得毫無愧疚,「我們不吵架啦?」
「不。」
「那現在……」
「開車陪你看楓林、買不同口味的楓糖、在林子里野餐拍照、享受在一起的所有時光,還有最不可或缺地……吻你。」
她的回答,是揚眉恣笑,帶著邪氣和魅惑送上紅唇,至于方才涌起的悵然以及感覺些微的不對勁,早已拋諸九霄雲外。
吵架的感覺,終究沒有不吵架來得好呀。
樓外,一道稚脆的聲音大叫——
「貝蒂亞,Samko不在院子里?」
兩只交握的手伸出窗台,沉醉深吻的人沒空回答因紐特小帥哥。
看到窗台邊晃動的手,卓安得意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太好了,我說得沒錯吧。」
瞧,女人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她們能讓男人神魂顛倒,就像沉醉在秋天的楓林大道上一樣,只不過……除了他媽媽之外。
☆☆☆
他要走了。
但,不對勁。
自從昨天開始,關佑珥腦中總繞著不對勁三個字。一切正如她所想,他們之間是一場甜蜜的異國熱戀,離別也是完美句號的代名詞,照理不會出現不對勁。然而越是臨近他的離去底限,這種感覺就愈來愈強烈。
必佑珥行事向來以直覺為準,工作之外是極少動腦的,因為這種事不在思考範圍之內,所以直到開車送他去機場,繞在腦中的還是這三個字。
停下車,司馬溫關掉引擎,一動不動。他們都無意提起昨天清晨的尼亞提小插曲,沉默在兩人之間泛開,當她想打破時,他先一步開口︰「佑佑,有什麼禮物送給我,就當做……紀念。」
禮物啊……她緩緩嘆氣,對上一雙幽深的眼。
「其實……我準備了一份禮物……」側身越過椅背,她從後座的背包中模出一本書,遞到他面前,「送給你。」
意外在他眼中閃過,不動聲色接過藍色封面的書,他輕聲念︰「LifeOfPi,什麼書?英國布克獎作品。」(注1)
「不是。」管他什麼獎,她買書的功用可不在閱讀。「里面,里面夾的東西是禮物。」
他依言翻開,從書側頁能看出里面夾了許多東西。
有金黃、有鮮紅,是一片片干燥的楓葉。
「這個……送我?」他傾頭。常見她半路停車收集楓葉,全是用來作禮物的?
「不喜歡?可以不要。」她伸手欲收回。
抬高拿書的手,讓她撲進懷里,他笑,「要,我要。」
她的臉就在咫尺,讓他不必費事就能吻到。溫柔的親吻光滑小臉,薄唇在親啄中移動,最終停留在清水淡雅的唇瓣。
一記綿綿長長的深吻後,放開她,他推開車門,從後座提下旅行包,將那本書小心放進去。她的眼光一直盯著他,直到他拉動旅行包,繞過車頭來到她身側。
彎下腰,再次吻上她的額,他以平靜的聲音緩緩道︰
「佑佑,再見。」
「再……」他的吻親如羽毛,讓她的心沒由來也輕起來。
猶如洞察到她輕忽的心境,他搖頭曬笑,「我們在同一個城市,未來必定有機會踫面。如果想見我,就來找我吧。你有我的電話和E-mail,而且,據我所知,《攝色》雜志總部與歐引石代全部在市中心地段,充其量隔了五條街而已,我們隨時可以保持聯系,也許有機會一起喝咖啡。」
「……不。」她虛弱地搖頭。「你認為我們可以單純地喝咖啡嗎?」在如此親密之後?
「當然……有更好的事可以做。」他痞痞地笑起來,不等她反應,突然挺直腰,眼中溢著滿滿的寵愛,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像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再見。」
拉起皮箱,他向機場大門走去。
盯著越走越遠的高影,她一時坐立難安,在車上左晃右擺。
不對勁,果然不對勁,明明是沒有負責的戀情,為什麼她會覺得眼楮酸澀,仿若品味到一種墮落的感覺?難怪有人說習慣是墮落的推動力,沒錯,真是太沒錯了。
突然,她推開車門。追上那抹高大,在離他十步之遙氣喘著低叫︰「溫!」
身影停止移動,她也停下步伐。
「如果……明年的《攝色》刊到第八期,而那時我還記得你,還想見你,我……會去找你。」輕聲說著,她低頭,看到一雙黑皮靴由遠及近,停在她的腳尖,「你……希望我去嗎?」
用力扳過她的臉,溫暖的唇倏然噙上,不容她拒絕,也給她一個肯定。
機場外,送行的人很多,兩人炙熱的擁吻雖然吸引不少人駐足,卻無人猜測指點。直到她無力地抱緊他的脖子,他才離開艷紅的唇,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額上,順著鼻子下滑,眼楮、臉頰。唇、脖子、毛衣、胸膛、跳動的心髒、平板的月復部,最後停頓在腰上。
「佑佑,這是我送你的禮物,記住。」
禮物?她先是被毫無預兆的吻震撼,接著被他莫名的舉動弄糊涂,不知道自己得到怎樣的禮物。
「你是指……剛才的吻?」
他抿唇微笑,「你的手模到什麼?」
「你。」
「沒錯,這是我的禮物。希望你永遠記得……撫模我的感覺。」他放開手,張臂緊緊擁住她,將臉埋進散著楓香的烏發,斂去眼中閃逝的犀利眸光。
她被這份禮物弄得懵懵的,「撫模你……的感覺?」
「嗯。」收緊雙臂用力再放開,他點頭,感到她發絲的柔軟,「再見。」
這次,他沒再回頭,即使听到她又小小叫了一聲「溫」,他僅將手背在腰部沖她搖了搖,仍沒有回頭。
精明的笑掛在嘴角,茶鏡掩蓋眸中過于異亮的流光,他滿心期待。
懊離開的時候,不能有絲毫的猶豫。
她以為,離開就是結束,他的離別是短暫戀情的完美句點,沒有未來,沒有負擔?在他以為,不是。
初見面,他就感受到她的偏狂,像紋路清晰的楓葉,輕輕飄舞在風中,那麼自我,那麼獨傲,也是那麼輕易地吸引了他。
她像秋天楓葉的火紅,卻沒有楓葉隨風而落的無助。紅葉可以被人為的夾入書中干燥,但她不會任人控制,仿佛是一片能呼喚風的紅葉,不因風的動向無助落地,反倒坐在風的搖籃中,騎著風在空中搖蕩,怡然自樂。
如果你伸出手掌妄想接下這片頑皮的楓葉,她會丟下惡作劇的笑聲,翻飛得更高更遠。
因為輕,所以狂。也因為輕,她不會停留在一只手掌上,不會眷戀一個男人的懷抱,也不會輕易地被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