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打她打得太用力,可是也不能怪他,誰教她要這麼的淘氣,又沒有姑娘家該有的矜持,才會讓他想教訓她。
不聞任何聲響,趙靜抬起眸,對上喬至軒又惱又愧疚的俊容,心倏地一揪。她好像真的太淘氣了。
「喬至軒,我好餓。」她輕扯他的衣袖,一副孩子氣的撒嬌模樣。
輕輕柔柔的嗓音,比她之前的命令語氣更撩動人心,再加上她明亮清澈的眸子,盈滿著令人見到就為之不忍的請求,二話不說的,他轉身走進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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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了膳,沐好了浴,趙靜走出房,坐在欄桿上,仰望著明亮的皎月,想起了胡公公、春蘭、小李子,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好嗎?有沒有因為她的私自離宮而受罰?
應該是不會才對,有胡公公在,他會替他們安排的,而這也是她敢私自離宮的原因之一,她可不想因為她的抗旨,害得和她有關系的人全掉腦袋。
她沒有辦法因為她出身皇族而改變,但她的婚姻,她要自己做主。
只不過父皇的反應——她不敢深想,她知道宮里鐵定有人會因為她的逃婚舉止而遭殃,父皇雖不是嗜血君主,但天子不悅,也夠嚇壞伺候他的人士。
搖了搖頭,她決定把皇宮里的事全忘掉,她可不要每想一回,心底升起的愧疚就折磨她一回。
拼命搖頭的趙靜,沒發覺到由遠而近走來的身影,更不知道有一雙不苟同她行為的黑眸正盯著她瞧,直到一句問話響起,才讓她的搖頭行為頓止。
「三更半夜不睡,你在做什麼?」喬至軒皺了皺眉,眼光飄向她略顯單薄的身子骨。這個野丫頭也真是的,夜深露重,也不會加件衣裳,不怕凍著了嗎?
「看月娘呀!」沒轉頭看他,她答得理所當然。
「月娘有什麼好看的?」他撇了撇嘴,不相信她的話。
「是呀!你說得對,月娘的確不好看。」趙靜別過臉,嘴角揚起一抹賊兮兮的笑。
盯著她嬌笑的臉龐,喬至軒只覺得一股寒意自腳底板竄起,令他不禁退後一步。
他逃避的舉止,激起她惡作劇的心思,更不肯放過捉弄他的機會。她動作靈巧如貓般的跳下欄桿,笑嘻嘻的走上前。和白日一樣,他退一步,她就進一步,直到他無路可退為止。
「你要做什麼?」他厲聲質問,企圖以冷竣的表情逼退這個臉皮厚如城牆,又不知羞恥心的女子,雖然心里十分清楚,效果並不彰。
「我一個弱女子能對你做什麼?」她的微笑中摻入一抹無辜,「應該是你會對我做什麼吧?」
喬至軒眯起眼,盯著她笑意盈盈的粉臉,「你就不能正經點嗎?」
「原來這年頭說實話也惹人嫌呀!」趙靜搖頭晃腦,一副哀嘆的神情。
「你鬧夠了沒有?」突然間,他覺得額角一陣一陣抽痛,甚至開始覺得,他還沒護送她到唐門,他大概會被她氣得只剩半條命。
趙靜見他表情不耐,有了想拂袖而去的氣怒態勢,這回,好心的不再逗他下去。
她別過臉,仰望高掛的明月,有感而發的道︰「從小我和娘相依為命,每到夜晚的時候,我們母女倆就會一起看月娘,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候。可是自從娘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人陪我看月娘了。」那是她這輩子,最幸福、快樂的回憶,雖然她沒有爹的疼,但她有娘豐沛的愛意,讓她在冷冰冰的宮中,不覺得孤單、寂寞。
靶傷的話語、思親的神情,令喬至軒心一動,這時候的她,不見淘氣、刁鑽,只是一個想要被母親疼愛的孩童,甚至透露出一股令他覺得揪心的孤獨!
忽然間,他覺得自己錯看了她!表面上她雖然古靈精怪,總會惹他發火,但她臉上天真的笑容,掩去她內心深處的孤獨,深藏在她內心的憂愁情緒,恐怕才是最真實的她吧!
「令尊呢?」
「我爹?他光應付他的妻妾就沒時間了,哪有空理會我?如果會想起我,準是我有利用的價值。」
頭一回見到不該出現在她臉上的諷刺笑容,令喬至軒心底起了一股莫名的疼意,「你恨令尊?」
聞言,趙靜覺得好笑的瞅看他一眼,「我哪敢恨他,他是爹呀!」而且這個爹還是人人驚懼的皇上。
「若不恨,為何提起令尊是咬牙切齒?」他不信她的回答。
「我生氣不行嗎?」她沒好氣的道。
「就只是沒空理你?」若真如此,她還真是小孩子氣。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理會並不是主因,最主要是因為我娘。」輕嘆口氣,她再次仰頭望向月娘,不再說任何一句話。
她難得的靜言不聒噪,令喬至軒有些不習慣,「為什麼不說了?」此刻他的心竟沒來由的希望听到她的聲音。
沒馬上回答,趙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幽幽的道︰「你要我說什麼?就算說了,你也不會懂的。」
「你不說又怎麼知道我不懂?」若之前她這麼回答,他會生氣,不再追問,但現在他想了解最真實的她。
「因為你是男人。」所以才不會懂得女人家的心思。
「歪理。」他撇了撇嘴。
「反正不管是真理、道理,我的話在你眼中都是歪理。」雖然他沒明言,但她看得出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持疑問態度。
「你到底要不要說?」他的語氣里有些不耐煩,然而卻有更多的焦慮,因為那不該出現在她臉上的幽怨神情。
趙靜本想說不,可是一見到他黑眸中承載著真切的關懷之情心一動,突然決定說出不曾讓他人知道的心事。
「我氣惱我爹的原因是,我討厭他喜新厭舊,不滿他讓我娘孤零零的獨守空閨,既然不愛,又為什麼不放手,要害我娘一生?我更不懂你們男人,為什麼一定要妻妾成群?你們男人的心也只有一顆,豈能對每個女人都付出真心?你們明明沒法子愛每個妻妾,可是你們寧願鎖住女人的身心,要她們臣服在你們男人之下,完全不顧她們有多孤獨、多寂寞、多麼害怕。我想,你一定不知道,獨守空閨的痛苦,沒人跟你說話的悲哀。」
她一番話震撼了喬至軒的心,也完全改變對她刁鑽的觀感!
沒見到他的驚愕,趙靜壓下愈漸不快的語氣後,繼續說道︰「你知道嗎?女人就像是一朵花兒,需要一個有心人士愛她、護她,她才會盛開美麗,只可惜你們男人只愛盛開嬌艷的花兒,不知要用心灌溉,花兒才能夠延續生命,綻放美艷之姿,在你們的眼中,花兒一凋零,你們就不再憐惜,棄之不理。你們男人可能不曾听過,花落的那一剎那,所發出最深、最怨嘆的哀戚聲音。」
喬至軒再次怔住。若不是親耳所听,他還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古靈精怪、不知矜持為何物的女子,就是那個每一刻都可以激起他怒火的趙靜!
他不知她到底是何出身,是怎樣的環境讓她有這種感嘆的情緒,但他可以體諒她的不滿。
這本就是男尊女卑的世界,多妻多妾多子孫多福氣,這是自古以來,所流傳下來的祖宗思想。
雖然他不表贊同,可也不反對,十位男人中,有妻有妾就七、八位,或許這對女人來說是不公平,但事實就是如此。
「我可以認同你不滿的想法,不過令尊並沒有做錯,一夫多妻妾本就是件正常之事,你若因此而怪罪令尊,對令尊而言,並不公平。」他就事論事的下了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