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眉枕邊伏著熟睡的啟一。在醫生檢查後說小眉一切正常,他才松一口氣,讓困倦把自己擊倒。
如刃讓戟人坐在椅子上給啟一蓋一條薄毯,然後走向躺在另外一頭的母親,「她怎麼樣?」她問坐在床邊的影山政信,他看來雖然疲倦,眼楮卻看著如綾一眨不眨。
「只是睡著了。」他像父親一樣拍拍如刃的手背,「她睡得很安穩,我想是因為你。」又低下頭,「令人不解的是,醫生在她體內檢查出少量的安眠藥成分!我不知道她有睡眠問題。」
「沒事就好,這不重要。」如刃握一握母親溫暖的手——真的不重要!想起在那間屋子里看見她懨懨模樣時的害怕,她覺得沒有什麼比見到母親此刻安然無恙的睡眼更加重要的,「如果你累了可以讓我照顧她。」
「不用了,我要看著她,你也還有戟人要照顧。」影山政信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你們需要時間。」
如刃的心思被看穿,只好回頭。椅子上的戟人正在望著她,待她走近,摟住她把臉埋進她的頸側,「我累了。」
「那回家呀。」她憐惜地撫著他卷曲的頭發。他也是該累了,還受了傷。可是她的心卻不听使喚的不安。她不能,已經不能像以前在如水身邊那樣對每件事都淡淡然然、從從容容地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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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該來的總要來的!
扶他在客廳沙發上坐好,她正要去廚房里找吃的,誰知他一使勁讓她跌坐懷里,附在耳邊說︰「終于只有你和我兩個人了,你難道沒有什麼要告訴我?」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如刃的心還是「咯 」一下,「什麼呢?」
「讓我來提醒你。」戟人從背後擁著她,抓住她的芊芊十指在手里把玩,「發生火災的時候我們都在家里,憑什麼我和啟一都不知道而你知道?除非是你策劃了這起火災!可是這又很解釋不通!」他故意慢條斯理,「如果是因為你和小眉雙生的緣故有特殊感應,那這感應也未免太強烈了點!真這樣的話,我豈不是從今以後都要杜絕啟一親近小眉?」
他夸張的玩笑不能再令如刃歡笑。從他的懷抱離開,她坐在幾步遠的一把椅于上,「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沒有他的體溫她會更好地陳述,「事情要從媽媽的童年講起……」啟一是正確的,人有得亦必有失,她月兌口「媽媽」的今天也是和他告別的時間。
如刃坐在客廳因天色而漸漸昏暗的光線里,她的臉有一半落在陰影里,一半帶著薄薄淺淺的亮。但是她知道過不了多久,這一點點的亮也會消失去了。
娓娓著母女三代各自人生的時候,她覺得左胸那個烈烈跳動的家伙漸漸安靜下來,那種待在如水身邊沁沁涼涼、心靜如水的感覺一點一點地回到她的身體里。她原本就是這樣的,是沁冷而堅硬的,是沒有心所以不受傷的。為了什麼她居然溫暖起來,放棄了保護心房不受損傷的冰冷盔甲?為了小眉日記里的篇篇真相?為了和母親那一夜的推心置月復?不,遠遠不止!這世界上只有一種感情可以使人有光與影的決然變化!因為他,是那樣溫暖,有一雙護抱的大手!
她終于講完了。
風從某處吹進來,撩撥她比來時更長的頭發。她不願感受——那是他常常做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她臉上僅剩的光亮也已經消失不見。
他們那樣長長久久地對坐,直到他在黑暗里開口︰「我想看你,把燈打開。」
從聲音里如刃听不出他的情緒,這讓她覺得安全,她怕燈光一亮,她會看到不想看到的東西,例如︰他形同陌路的眼神。
所以很久,她還沒有動靜。
這一次戟人提高了音量,急切地問︰「為什麼不開燈?」甚至在她听來是十分生氣的。
開始了,終于開始了!她等了那麼久的,他對她的摒棄!
她站起來在黑暗中模索,不小心撞到一個尖尖的突物,「啊!」她輕呼。
「怎麼了?」他問。
「沒事!」她努力把沖進眼眶的淚逼回去,聲音卻帶著顫。
然後,燈亮了。
他看到她手臂上一塊淺淺的紅痕正慢慢地深起來,「該死!你撞到了!餅來讓我看!」戟人緊盯著她的左手臂,要不是腳傷他早就沖過去了。
「不要。」如刃低頭站在開關旁,「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有什麼要說的就這樣說吧!又何必叫我過去?」這樣還不夠近嗎?難道要臉對臉的……
卻听到他低低地問︰「難道你對我就只有這麼一點信任?」
「啊?」她抬頭,隔著眼淚看到他無奈而委屈的表情。
他向她伸手,「過來扶我!我還有點疼。」
她在原地猶豫。
他于是忽然撐站起來,雙手放開沙發的同時一雙眉不勝痛楚地糾緊,「啊——」
他是存心的!她知道,還是不能自已地沖了過去,「你做什麼?」
他皺著眉笑,一用力兩個人同時跌在沙發上,「反正你舍得!」他環住她的縴腰,這下她可逃不掉了,「故意不肯過來,又明明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是最需要人扶的。」
她低頭看著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有!」他話一出口就覺得她身子一僵,干脆抬起她的臉來看著自己,「挺好的故事怎麼講得這麼不生動?」
啊?他在說什麼?她仰著臉傻乎乎的。
「還有,為什麼我的每一次受傷你都沒有事先‘看見’?還是你‘看見’了故意不告訴我?」他假裝生氣地捏捏她的臉頰。
「我……是真的沒有看見。」這一點她也很抱歉。
「再有!」他的聲音忽然溫柔,「我對你來說原來這麼不值得信任?」
看見他認真的眼楮,她終于伸手回抱他,「我以為……」
「你以為我和你那個混蛋外公一樣差勁!」他笑著捏捏她的鼻尖,「我要你,從第一次見面,你讓我覺得安寧。還沒有人讓我內心這樣安定。哪怕只是看著你。」他嗅著她的發香閉上眼楮,「這一份安定我絕不放手。」
她的雙臂收緊,熱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脖子無聲地流進衣服里。他不言不動,只是輕拍她的背脊。好久,她平靜,抱著他,「你剛剛說的第一次,是說照片還是人?」
「什麼?」他驚訝地把她從肩上拉開,「你怎麼會知道?」他開始左躲右閃不敢看她的眼楮。
如刃笑,「你臉紅了。」她捏捏他熱起來的臉,「你臉紅了!」
抓住她冰涼的手,戟人還從來沒有這麼糗過,「看看你像什麼樣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如刃卻收不住嘴角的笑,「可是真奇怪,為什麼你沒有喜歡上小眉呢?」
「我為什麼會喜歡她?」他小心翼翼地讓兩人換個姿勢,頭枕在她腿上,「頭發那麼短,玩起來跟個小瘋子一樣,沒點女人味!」一邊把她的手拉過來繞在脖子上,「而且你和她一點不像。」
「你和啟一講的一模一樣。」她翻轉手撫模他的唇,被他把手指含進口里。他的眼楮閉起來,「困了?」
「嗯」
「回房睡吧?」她卷著他的頭發。
「不要,再陪我一會兒。」他開始有些迷糊。
「嗯?」她模著他的眼楮。
「留下來吧?」他含糊地說。
但是她听見了,「啊!留在日本嗎?」是這個學期以後都留在日本嗎?那是不是意味著……想低頭問個清楚,才發現他已經握著她的手睡著了。
笑著,她吻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