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天幕上彎彎的弦月半隱進雲層。英理停下來稍稍松開懷抱,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迷蒙的星眸,嬌艷欲滴的紅唇,滿足地嘆息。微風穿透過去,胸前一片冰涼空虛,使得英理更加收緊懷抱,似要把她捻碎般揉進懷里,在柔軟的唇上一次又一次輾轉纏綿。這個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在浩瀚的星空下,洋溢著陣陣花香的夏夜里,潔白的樓台前,只剩下相擁相屬的彼此,仿若萬丈紅塵里,熙熙攘攘,輾轉流離,終于尋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于是圓滿。那些紛紛雜雜的人群和事務如星埃塵土般以光一樣的速度在身後飛逝……
「小盡,我愛你。」他的聲音滿足得像嘆息。說出這句話,心里頓時空明起來。長期以來,心里隱隱作祟的那種感情終于尋找到一個突破口,噴薄而出。那些妒忌、憐愛、焦慮、關切,一切難以言喻的情緒終于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寒盡呆住了,驚訝地看著他。英理哥,從小就認識的大哥哥般的英理哥,公子的英理哥,對她愛護有加的英理哥,冷酷對待導游小姐的英理哥,溫柔地呵護她的英理哥……各種不同面貌的英理哥在眼前迅速閃過,讓她無法思索無法動彈。心里沒有洋溢著喜悅,而是震驚,手足冰涼。英理哥,不會為任何女人停下追逐愛情腳步的英理哥,她,也終不會是他停靠的港灣……方才是一時迷了心緒,蒙蔽了雙眼,才讓她那樣陶醉忘我地沉浸在英理哥的懷抱中,深吻里……
突然,有聲音傳來,打破了魔力的靜謐。此刻寒盡這才從魔咒中清醒過來,羞窘得雙頰酡紅,用力掙月兌出來,企圖趕緊離開。
英理握住她的手臂,黑黑的眼眸瞅著她。
「呵呵,呵呵。」寒盡吧笑幾聲,「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英理沒有說話,繼續看著她。
那樣陰森晦暗,幽冥難測的眸光讓她心緒大亂,結結巴巴地說︰「呵呵,晚,晚安吻。哈,哈,哈哈。」
說完,猛一用力,掙月兌他的控制,迅速閃進剛剛出來的門內。
英理靜靜地站在白色的護欄邊,目光投向遠處,有些迷亂。晚風吹過,吹亂了心緒……
有人出來了。嘈雜的腳步聲、談話聲,調笑聲灌入耳內。
「哇,還有這樣一個所在呢。」
「能听到舞曲,在月光下翩翩起舞不是很浪漫的一件事嗎?」
……
英理瞥了他們一眼,走了進去。
「你們去哪里了?方才整個舞池都沒看見你們?」榮蘭問道。她沒有跳舞,陪著邵光遠坐在原地,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此刻不是吐露心聲的好機會。
「我們一直跳到另一頭去了,就在那邊休息了一會。」寒盡解釋道。
榮蘭點點頭,她也只是隨口問問,而且這個解釋很合理,舞池這麼大,燈光又昏暗,現在人也越來越多了,看不到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寒盡,可以請你跳支舞嗎?」邵光遠問道。
榮蘭驚訝地看著他,又看看寒盡,她這一晚上也沒跳舞呢,就坐在邵光遠的身邊陪著他,看著他喝悶酒。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心里有不妙的預感。
好吧,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早點了斷,不用這麼捉弄人。寒盡想到,站起來。
邵光遠心跳得很快,雖然這並不是初戀,但是他很看重。看到寒盡與英理相處的情形,也許已經沒有他介入的余地,但是,從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歡她的心情還是想告訴她。不想讓自己的暗戀無聲無息地無疾而終。不戰而逃比異首沙場要失敗多了。而且,年英理並不像能為某一個女子安定下來的人。
他想好的話此刻都記不起來了。只是這樣相擁,迷離在人海里,有種天長地久的感覺。
寒盡頻頻朝榮蘭坐的方向張望。英理、榮蘭依舊坐在原地。他的手擱在腰間,如一塊烙鐵。帶著酒味的呼吸有些濁重。自然而然的不適讓她將邵光遠推開一些。
「不要。」邵光遠低低地呢喃,「我想這樣和你一起,沒有任何人……」
寒盡沒有說話,抗拒的意味更重。
「不,不要拒絕我。」他乘著酒意,低下頭,企圖一親芳澤。
寒盡猛地推開他,迅速穿越人群,往外疾走。邵光遠緊隨其後。
看到從舞池里出來的兩個人,榮蘭高興著,正要打招呼,但寒盡和邵光遠兩人看也沒看她,徑直往外走去。笑容在臉上僵住,榮蘭咬咬嘴唇,迅速跟上去。
穿越走廊,穿越大廳,寒盡知道後面緊隨著邵光遠,但是她只想立刻回寢室逃避尷尬的一刻。不過,自己不正是希望今天能把問題解決好嗎?這樣逃避又要拖到什麼時候呢?逃避是根本不能解決問題的啊。
這麼想著,她放緩了腳步,轉過身,看著一臉焦急的邵光遠,「我想你有話要對我說吧?」
邵光遠點點頭。
「那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說吧。」她抿緊嘴唇,勉強笑了一下。這種事情,她沒遇見過,也始終大方不起來,也沒法做到完全不在意。
第8章(1)
邵光遠相貌非常好。聰穎明亮是給人的第一印象。寬闊的額角,修長的劍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明亮的眼神采奕奕,每個見過那雙眼楮的人都會想到一個詞「目若朗星」。他是個溝通高手,但在自己最需要溝通的女子面前卻有嚴重的溝通障礙。
兩人坐在二樓的咖啡廳里。飄香的咖啡,精致的甜點,讓寒盡緊張的情緒有所緩解。兩人默默相向,誰也不知道開口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最終還是邵光遠開口了︰「寒盡,他是你男朋友嗎?」
他沒說英理的名字,但是彼此心知肚明,他,就是指英理。
「嗯。」
「寒盡,你很愛他嗎?」
「是啊。」寒盡認真的語氣像背書。
邵光遠沉默了半晌,沖動地抓起寒盡放在桌面上的雙手,「可是,可是,你可知道他,他並不是可靠的男人啊。你看今天上午,他和那個女導游……」
「可是,那不是英理哥的錯啊。」寒盡低低地呼道。
「但是安分守己的男人是不會制造這種麻煩的!」他急切地說。
是不會。寒盡心里嘀咕,安分守己,這個詞與英理哥的距離大概就是地球到冥王星那麼遠吧。
「寒盡,如果你不是不可自拔,就不要泥足深陷了吧!」
寒盡低頭不語。邵光遠說的每句話都對,但這種苦口婆心的勸告不應該是他,而且對象也應該是年輕漂亮的導游小姐。難道自己就不應該接收這種勸告嗎?心底一個冥冥的聲音嘲笑她。與英理哥,不是兄妹之情那麼簡單的吧。起碼,兄妹間是沒有那樣的……擁吻的。英理哥居然說愛她?!真是難以相信。自己說那是晚安吻,真是拙劣的借口!哪有那麼激情四射的晚安吻,即使有也是在戀人之間。她現在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心意,也許小時候的確是視英理哥為兄長,但長大重逢後,她的心思不再那麼清純如水。看到導游小姐心中也會微有酸意;听到英理哥承認自己的復雜交往生活,也會難過妒忌;拐彎抹角地探知英理哥過去的生活,故作漫不經心地諷刺……這一切難以解釋的行為,莫測難辨的心思她統統壓抑在心底,不願正視,不願承認,只是不斷地給自我催眠,讓自己在兄妹之情的保護罩下安心享受英理哥的關心,把自己也騙過……
她不說話,也垂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邵光遠不知她的態度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