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你發什麼神經啊?」冷不防,韓烈被英雄突如其來的結實一拳,差點打掉下巴。
「我發神經?罵得好!就算我發神經也好過你的麻木不仁。」英雄呸了句。
「你罵我麻木不仁?」韓烈沉下臉陰騭的問。
「我不但罵你麻木不仁,還要罵你喪盡天良、狼心狗肺、始亂終棄!」很少發火罵人的英雄口不擇言。反正,罵人就要罵到爽才叫過癮!避他用詞恰不恰當?又不是在寫文章。
「始亂終棄?呃……你氣沖沖跑來幫媛媛嗆聲?」不甘平白挨了一拳的韓烈听英雄罵出始亂終棄,這才將掄起的大拳頭放不松開。憑英雄跟田媛的深厚交情,英雄跑來為田媛出這口怨氣,他沒話說,挨打也認了。
「幫媛媛嗆聲?媛媛……哇!」誰知,一听到媛媛兩個字,英雄這個壯碩大漢竟然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孩子,坐在沙發上眼淚鼻涕競飆,哭垮兩個肩膀。
「這……這……英雄!有話好說,你不要哭嘛。」韓烈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勸他。
「我才哭這麼一下下,算得了什麼?我都已經哭了三天三夜……」
英雄摘下遮丑的墨鏡,嘩!他的眼楮早巳哭腫得像嵌了兩顆乒乓球。
「你哭了三天三夜?嘖……英雄,你還真不是普通的能哭耶!說實話,憑你的哭功,我建議你應該去明華園反串演苦旦。」韓烈拍著腿打哈哈。
「你不要在那里淨說一些有的沒有的。如果,我告訴你,我為什麼狂哭三天三夜,我保證你再也笑不出來。說不定,你哭得比我還要慘哩!到時候,我們兩個就可以反串扮演一對苦情姊妹花。」英雄抽出好幾張面紙,先揩揩眼淚再順便擤擤鼻涕。
「哦?是嗎?听你說話的口氣如此篤定,不禁牽動我的好奇心。請問,究竟是什麼原因,令閣下狂哭三天三夜?」
「除了媛媛,誰有這份能耐讓我淚流不止?」
糟糕!媛媛這個名字儼然變成一顆催淚彈,瞧!英雄才擦干的淚水又再度決堤。
「媛媛……她全都告訴你了?」自從田媛一臉受傷表情的奪門跑開的那一天起,韓烈強迫自己狠心不聞不問,不準打電話不準去找她。
唉!天知道!這三天他心里有多難熬?簡直就是度日如年。
他原本以為重創田媛的心達到報復田震的目的後,他會為此狂喜狂歡狂賀!結果卻恰恰相反,他非但一點也不開心,心情反而沉重得像有塊大石頭重重壓在心口,壓得他翻腸倒胃都快喘不過氣來。
昨天下午五點多,他再也按捺不住排山倒海渴望見她一面的思念情緒,故意三次開車打從她的店門口經過。他知道,每天這個時候田媛都會出來幫忙,但他引頸翹首往店里捕捉那抹盤旋心中的翩影,可惜卻落空了。沮喪的他回到家里連飯都不吃,就把自己關在房內喝悶酒,一口氣喝掉半瓶XO,想一醉解千愁。
「媛媛什麼也沒跟我說,唉!她若能開口說話就好了,我也不必為她擔心得哭個不停。」
「她若能開口說話就好了?英雄,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媛媛生病了?」他心急如焚的追問。
「媛媛……她……她……沒生病。」
「呼!那就好。」他松了口氣,落下懸上喉嚨的心。
「好什麼好?媛媛她不是生病,她是……」英雄又開始扁嘴噴淚。
「英雄!我警告你不要試探我那少得可憐的耐心。如果,你再不一口氣把話說清楚,我非把你打成豬頭不可。」
「媛媛被車撞到,人正躺在醫院……」
「什麼?她被車撞到?」他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呆若木雞。半晌才回過神,問︰
「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他的心沉了沉……前天?不就是他跟她攤牌的那一天?
「根據車禍現場的目擊證人跟警方描述,當媛媛站在十字路口等綠燈時,被一輛疾馳的汽車撞得飛出去。謝天謝地!媛媛命大!正好掉在一輛收破銅爛鐵的台車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而,更幸運的是,台車上面堆滿阿伯剛搜集的舊報章雜志,媛媛除了身上多處瘀傷跟左手腕骨折之外,並無大礙……可是,人卻一直陷入昏迷。」
「陷入昏迷?英雄!你這算什麼朋友?媛媛車禍住院三天才來通知我?」他鐵青著臉。
「你還好意思怪我不夠朋友?阿烈,我倒想問你,你這個男朋友又是怎麼當的?連女朋友住院都不知道?三天了,你不但沒去店里找她,甚至,連一通問候的電話都沒有?我懷疑你跟媛媛是不是吵架鬧翻了?」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媛媛住哪家醫院?」他抓起駝色毛夾克。
「馬偕醫院。」
「馬偕?」他掉頭要走。
「阿烈,你先別急,這會兒,有湘琪在醫院照顧她……」
「我要親自去照顧她。」
「今天,我來找你,是想跟你厘清一些事情,也許,可以找出媛媛昏迷不醒的癥結。」
「她陷入昏迷……不就是腦部震蕩受傷,導致昏迷不醒?」
「不!醫生為她做了深層腦部斷層掃描,沖洗出來的X光片顯示她的腦部組織完好並未受損,醫生為此也甚感納悶。因為,綜合他手上的各種檢驗報告,都顯示她實在沒道理持續昏迷不醒,除非……」
「除非什麼?」
「醫生說,除非媛媛自己閉鎖心智抗拒清醒。」
「閉鎖心智抗拒清醒?你不覺得這種說法荒謬得可笑?」他嗤之以鼻。
「荒不荒謬可不可笑不是重點所在,眼前的當務之急就是要設法找出媛媛究竟面臨什麼樣的刺激?什麼樣的悲痛?導致她產生鴕鳥心態,不肯清醒面對。」
「這……」韓烈張口蒼茫,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醫生說媛媛昏迷的現象雖然罕見,在醫學上卻也不是沒有臨床病例可尋。醫生拿震驚社會的汐止吳銘漢夫婦慘遭殺害的案例,說明當時他們椎齡的兒子親眼目睹整出慘劇的行凶過程,小小心靈因驚嚇過度導致雙腿不良于行。血案發生至今已經十年了,可憐的孩子依舊坐在輪椅上,令人看了鼻酸。」
「哦?」韓烈的心咚地往下墜。
「醫生一再強調,當病人的心里面臨重大刺激跟打擊時,潛意識會選擇關閉自己的心智逃避痛苦。所以,醫生囑咐我們要一直在她耳邊跟她說話,鼓勵她沖破她心中的禁錮,趕快清醒。」
「英雄!我真該死!我就是害媛媛不肯清醒面對痛苦的罪魁禍首。」他很自責的坦承不諱。他相信田媛一定把方維琳隨口說要在下周六訂婚的謊話當真,她不想面對愛人要結婚,新娘不是自己的難堪處境,才會執意逃避執意抗拒,不願面對清醒後的傷心與痛苦。
「果然不出所料,我早就懷疑能傷害媛媛心靈至深至劇的唯有你韓烈!我只是不明白你千方百計才把她追到手,又怎忍心傷害她到寧可昏迷也不願醒來面對你?說!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英雄好不容易才平復的心再度激動起來,他忿忿揪住韓烈的衣領怒目相視。
「我利用她對我的愛當作報復她哥田震的手段……」話說從頭,韓烈把自己跟王若燻、田震、田媛四人之間的恩怨情仇,說一遍給英雄听。
「我很同情你所受到的羞辱,可是,我實在搞不懂,田震的所作所為關田媛屁事?你竟然這麼殘忍拿她當祭品?你這麼做對媛媛很不公平!難怪她要閉鎖自己的心智對你發出無言的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