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湛雲冷峻譏諷,只見他驟眯著眼無聲無息出現在黑衣人背後,握在手上的青霜寶劍直指黑衣人頸項,冷白的劍鋒在夜閭中淬厲寒芒。
「你疊個假人蒙我!」黑衣人錯愕地看著自己亂刀一陣猛刺,刺得滿床都是飛揚的棉絮。
「說!是誰派你來刺殺我?」湛雲的口氣冷冽似崩碎的冰山。
「要殺要剮悉听遵便,不必羅嗦。」
「有種!就算你堅不吐實,我也猜得到你是劉瑾派來的走狗。」
「哼!」
「白天你戴著闊邊罩紗風帽,晚上蒙著黑巾……你這麼做是怕被我認出身份?若依此推論,想必咱們是舊識?」
黑衣人倒吸一口涼氣。
「我這個人最喜歡模清人家的底細,哈……」湛雲的劍尖穿進黑衣人臉上的黑巾底輕輕一挑。
「湛雲!你找死!」黑巾被挑開,黑衣人暴喝一聲,挺腰後傾,擺月兌湛雲箝制。
「哦——原來是東廠的範植公公!」藉著月光穿透窗欞,湛雲總算看清楚範植瘦削毫無血色的慘白面龐。
「湛雲!明年此時就是你的忌日!看刀!」範植揮舞手上的薄刀鋼刀直劈湛雲腦門。
「薄刀鋼刀?原來萬歲爺派出的密使全遭你殺害!」湛雲使出連環劍招,一陣鏗鏘聲響,化解鋼刀的凌厲攻勢,猛想起密使的死狀,怒從中來忿忿詰問。
「意圖對劉公公不利的人都該死!︰泛植面無表情冷血回答。
「劉瑾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為他賣命?」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這條命既是他所救,當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廢話少說!素聞湛雲是大明皇朝第一侍衛,今天,我範植當面討教!喝!」範植奮力舞動手上的鋼刀,刀鋒劈劃出一道道銀光。
湛雲不敢掉以輕心,轉守為攻,祭出手上的青霜寶劍揮出一道回旋劍氣向範植心窩,範植側身揮砍鋼刀吃力擋下劍鋒。武藝已臻登峰造極的湛雲人劍合一,揮出的劍式招招逼命,範植左閃右躲,漸感力不從心,落居下風……
刀劍激烈交鋒的打斗聲在夜深人靜時听起來格外刺耳,由於,湛雲投宿的上等廂房距離普通廂房中間隔著一座竹林,這頭乒乒乓乓打翻天並未驚醒那頭投宿的旅客。然而,比鄰熟睡的十七很快就被吵醒,她揉著蒙朧睡眼怔了怔,以為自己在作夢,她咕咕噥噥翻身伸手拉扯棉被準備蒙頭繼續睡。
不料——「踫」!一聲劇烈的撞擊聲嚇得她渾渾噩噩的渾沌腦袋完全清醒,她揪心傾听聲音的來源!
嗄?聲音發自隔壁廂房?
湛雲?!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下顧一切掀被下床,直奔湛雲的廂房。
「湛雲!三更半夜你跟誰在里頭纏斗不休?」更深露重,衣衫單薄的她抖簌簌站在房門口焦急地朝里面問道。
「十七!快回房內關緊房門,不要出來!」舉劍刺向範植心窩的湛雲沒想到緊要關頭十七會跑來攪局,害他一時分心劍尖差了毫厘,讓節節敗退的範植平白撿了個月兌身的機會。
範植且戰且走,掃腿飛踢踹開房門……
「啊——」站在門口的十七躲避不及,被沖出來的範植一把掐住淪為人質。
「哈……看來老天爺是站在我這邊的。湛雲!還不乖乖棄劍受死!」範植的大手蠻橫壓制十七的天靈蓋。
「不!你萬萬不能棄劍!」十七扭動身子,大聲疾呼。
「找死!」泛植加重力道,十七痛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範植!你擒拿不會武功的公主威脅我,算什麼英雄好漢?難道你不怕萬歲爺降罪?」
「降罪?哈……我已暴露身份,殺不殺公主橫豎死路一條。不過,就算死,我也要找個墊背的一起下黃泉!」範植吃了秤鉉鐵了心,豁出去。
「只要你在萬歲爺面前供出幕後主使者,我會為你美言幾句……」
「住口!我範植豈是忘恩負義貪生怕死之輩?你若堅不棄劍,我就先擊碎公主的天靈蓋,再跟你拼個你死我活!」範植揚起手掌作勢劈下。
「且慢!只要你放開公王,我甘願束手就擒。」湛雲倒抽口氣,忙出言制止。
「不!湛雲!你快拿下他治罪,不必管我死活!」十七出言力阻。
「湛雲!我數到三,你若不棄劍,休怪我無情!一——二——」範植睨眼冷笑。
「當」!心中已有因應之策的湛雲搶在範植喊三之前扔掉手上的青霜寶劍,他故意將寶劍大力拋向空中畫出一道炫目圓弧以分散範植的注意力,猛欺身上前朝範植心口奮力偷襲一掌,收掌之際還順手將瞠目結舌的十七攔腰搶回身邊。
「啊!」分了心的範植吃下湛雲這一掌,渾厚的掌功震得範植肝膽俱裂,「噗」一聲,口吐鮮血,踉艙後退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
「你……你偷襲我!」青臉泛黑的範植伸手抹去不斷從嘴角沁出的血水。
「說偷襲太難听,我不過是兵不厭詐罷了!」湛雲唇角微揚,冷笑回答。
「可惡!」恨紅眼的範植不惜玉石俱焚,怒甩袍袖打出袖箭。
寸長的袖箭細如牛毛,點點繁星似的射向湛雲,湛雲冷靜以對反擊數掌,以綿密的掌風二化解袖箭的攻勢。
「哼!︰泛植見袖箭被湛雲的掌風掃落地面,狗急跳牆抽冷子將袖箭射向十七。
「危險!」湛雲見狀奮不顧身躍上去拿血肉之軀護住十七,十七安然逃過一劫,他自己卻被一小撮袖箭射中手臂。
「哈……中了我的淬毒袖箭,湛雲!你離死期不遠了——噗!」身受重傷耗盡最後一絲氣力的範植仰天狂笑後,噴出大口大口鮮血,身于一歪兩腿一蹬,氣絕例地。
「湛雲!你受傷了?!」驚魂甫定的十七瞪大眼楮,一張紅潤的嬌容血色褪盡。
「不要緊!噢……不!糟了!」中箭的手臂燒麻劇疼幾乎拾不起來,見多識廣的湛雲臉色丕變,忙揚手點住周身大穴,防止毒液蔓延五腑六髒。
「你臉色慘白冷汗涔涔,還說不要緊?!我扶你進房歇著。」心疼不已的十七攙著他舉步維艱跨進廂房,小心翼翼伺候他躺下。
她趕緊從袖子里抽出一方雪絹,為他擦拭額頭不斷冒出的豆大汗珠。
「十……七!」他乏力地張開眼皮子定定瞅著她。
「我幫你把箭拔出。」
「不!拔不……得。」
「為什麼?」
「箭矢淬了毒,你拔出箭卻沒解藥,傷口一旦涌出……大量鮮血,我這條小命恐怕不保。」
「嗄?毒箭?我去搜範植的身找出解藥救你,你忍一忍啊!」十七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範植尸首旁蹲下來,當她看見範植瞪著兩顆灰白的死魚眼,心里伯得直發毛。不過,為了找解藥救湛雲,她不得下強忍住心中翻騰作嗯的感覺,顫抖著小手在冰冷的尸體上下模索……
「碎銀……銀票,可……解藥呢?」十七檢視手上的幾錠碎銀跟幾張皺巴巴的銀票,她全身上下搜遍範植的尸首,就是找不到救命的解藥。
「湛雲!範植身上並沒有解藥!」懊惱的她跫回房里坐上床楊,美麗的瞳踔淚花凝聚,心如刀割地望著痛得扭曲五官的湛雲。
「範植想跟我同歸於盡,當然……不會……隨身攜帶解藥。」他忍著蝕骨劇痛,氣若游絲說著。
「我……我去找大夫!」十七說完轉身要走。
「不必了。」他虛弱地拉住她的手。
「不必?天啊!你的手冷得像冰塊!」她抓住他冰冰涼涼的手不斷摩挲哈氣,希望他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