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你敢?!」
「人證物證確鑿,我若長于權貴不敢抓人,豈不愧對皇恩浩蕩?」陸老九一個箭步上前,使出擒拿術住胤祺貝勒爺的手腕。
「噯……陸總捕頭,這……有話好說,好商量嘛!」
胤祺貝勒爺見陸老九不懼權勢執意秉公處理,這才慌了手腳,立刻換上一副堆滿笑容的嘴臉,說道︰
「我實在是太愛慕素艷心姑娘,始終得不到她的青睞,一時被沖昏了頭才干出這等擄人勾當。陸總捕頭,素艷心姑娘她只不過是受到一場驚嚇罷了,我……我並未得逞,是不是請你高抬貴手從輕發落?貝勒爺我在此先謝過你的大恩大德。」胤祺貝勒爺著說著,伸手探入袖里拿出一疊銀票,硬是要塞給陸老九。
「貝勒爺,你目無法紀,觸法在先行賄于後,你當我陸老九是個收賄貪贓之輩麼?!」陸老九怒氣沖沖,他生平最痛恨這種以為有錢就能使鬼推磨的小人,以為身邊只要荷包滿滿就可以為所欲為,視國法如無物。
「陸老九,貝勒爺我低聲下氣好話說盡,你還不買帳?!」胤祺貝勒爺氣得一張臉脹成豬肝色。「你若覺得委屈,不如上公堂跟圖大人喊冤去。」他一臉正義凜然地扭頭告訴素艷心︰「素姑娘,請你跟我們一起到提督門走一道。」
「當然。」此時的素艷心早已穿戴整齊,她欠身一福,內心十分欽佩在這個利欲燻心的大城,還有如此耿直無私的公差大人。
陸老九在京城的落腳處是一間索價低廉的老舊客棧,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奔波,客棧的小客房只是偶爾回來沖澡換洗衣物而已。
他一連好幾天都不曾嘗到踫觸床板睡覺的滋味了,他今夜準備痛痛快快地蒙頭睡上一晚好覺,補償一下自己的辛苦。至于追捕月光俠盜的任務暫且拋諸腦後,等明天再繼續吧!
他將長劍交抱胸前,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他睡覺一直都是和衣抱劍,以防隨時有任何突發狀況。
「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讓剛閉上眼楮的他骨碌地從床上一躍而起。
「什麼人?」
「我是九門提督大人。」
「呀」!木扉敞開,但見圖大人微服私訪,陸老九不敢怠慢,趕緊延請入內。
「圖大人您請坐。更深露重,圖大人若有事吩咐屬下,只消派個人捎個信,屬下立刻就到,怎好勞您親駕?」
「不!陸總捕頭,此事愈少人知曉愈好。來來來!你別淨站著,坐下來咱們方便說話。」圖大人神秘兮兮地壓底嗓子,惟恐隔牆有耳。
「是。」陸老九依言坐下來。
「陸總捕頭,你幾天可是捅了個馬蜂窩讓老夫收拾殘局哪!」圖大人捋胡抱怨。
「請恕屬下愚昧,不如圖大人所指為何?」
「老夫講的馬蜂窩,是指胤祺貝勒爺。」
「哦?」
「你將靖王府的胤祺貝勒爺押入大牢,約莫半炷香工夫,靖王爺他親自出馬上衙門開口向我要人……」
「胤祺貝勒爺在光天化日之下用迷藥迷昏一干人等,強擄民女企圖強暴,這人證物證俱全,指證歷歷,貝勒爺他自己也俯首畫押認罪了呀!」
「唉!你一直遠在廣東,不知京城人事勾心斗角倒也情有可原。你要知道,這靖王爺功勛彪炳,備受萬歲爺倚重,他膝下單傳胤祺一脈,可不容許任何人動胤祺一根寒毛。」
「圖大人此言差矣!難道家中有人功在國家社稷,就可以
「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素艷心本是青樓艷妓,你犯得著為她出面撐腰強出頭麼?」
「青樓女子不也是人生父母養麼?!難道出身寒門,就得任人隨蹋不成?」陸老九打抱不平。
「這……算了!我且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五千兩是靖王爺補償素艷心的銀票,他希望此事就此打住,一筆勾銷。」圖大人將銀票放在桌面。
「又想拿銀子封口?!」陸老九語帶譏誚,頗不以為然。
「得饒人處且饒人。靖王爺那一邊自知理虧,才會想給與補償,請你將銀票交給素艷心。」
「讓我送銀票去?!不!陸某人不屑做這種和稀泥的爛好人。」
「陸總捕頭,你在緊要關頭救素艷心免遭玷污,她一定對你心存感激;現在,由你出面當和事老擺平此事,再適宜不過了。」
「不!屬下恕難從命。」陸老九強行壓抑心中即將爆發的怒氣。「陸總捕頭,你……」
「圖大人若有公干需陸某人赴湯蹈火,屬下當全力以赴;至于,這種幫權貴欺壓百姓的差事,陸某人真的做不到,還請圖大人見諒,莫強人所難。」
「這……好吧!我另派師爺去唄!對了,我已經將胤祺貝勒爺交由靖王爺領回管教。」
「大人言下之意——不管素艷心答不答應撤回狀子,胤祺貝勒爺都將逍遙法外?」陸老九的心口壓上千斤百般,異常沉重。
「我今天專程來這一趟就是要你明白這一點,陸總捕頭,請你記住我請你入京只是襄助捉拿月光俠盜,其余的案子請你袖手旁觀,我可不想因你的莽撞得罪這些當朝權貴,影響我日後的仕途。」八面玲瓏的圖大人見陸老九冥頑不靈,干脆扯破臉說開來。「我希望你加把勁兒早日逮住月光俠盜,你就可以早日離京回廣東去。哼!」圖大人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哈!」陸老九先是一愣,繼而仰頭哈哈大笑。
悲嗆的陸老九只身孤立在窗口,他漆黑如墨的瞳孔蒙上一層絕望的哀戚,內心不自覺哀悼自己所追求所伸張的正義已死。
「正義」二字,正睥睨這個被嚴重扭曲的世道,陸老九十分心痛守法的良民,永遠找不到一條可以伸張公理正義的管道。因為,管道只是官勾結以官官相護的手段掩盡天下人的耳目,就連國法都無法保障百姓的身家性命,怪不得會冒出來一個「月光俠盜」,用他自己的方式懲罰為惡之徒。
「好個月光俠盜!唉!」陸老九搖頭苦笑。
身在公門卻有志難伸的陸老九,心灰意冷之余不禁發出不如歸去的浩嘆。然而,他一身的好武藝從此束之高閣,豈不可惜了?!正當他舉棋不定之際,一個電光火石的念頭「啪噠」掠過腦際……這個念頭令他抑郁不得志的心情豁然開朗,他在剎那間為自己未來該走的路找到一個嶄新的方向。
憎恨賭博的陸老九,這次決定孤注一擲。
明天該是他登門拜訪月光俠盜的時候了。其實,經過這些天的抽絲剝繭,陸老九心中鎖定的月光俠盜,已呼之欲出。
雷鳴閃電大雨滂沱的夜晚,墨白山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建之客不是別人,正是陸老九。
當家丁通報陸老九帖拜見時,程墨白英悛的臉孔閃過些許訝異,隨即朗聲派人迎請進來。
此時,兩人正坐在暖閣對飲,其樂融融。
「小弟不請自來,冒昧之處尚祈見諒。」
「陸老弟何出此言?愚兄早就想請你來山莊聚聚喝小酒,又怕陸老弟公務纏身,遲遲不敢提出邀約。今天你能來,我高興都來不及哪!」
「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晚,小弟唐突前來可不僅是叨擾一杯酒而已。」
「哦?你有什麼事盡避說出來,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保證眉頭皺都不皺一下。」程墨白不改豪爽本色。
「墨白兄真是豪氣干雲,我今天來……」陸老九頓佳話,銳利的眼神有意無地落在一旁執壺伺候倒酒的婢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