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求讓荻兒同行,只是為了有機會報答她的救命之恩罷了,並沒有其它的意思。倒是那位名叫月蘅的女子……她悲苦的神情令他心痛得緊。
他的要求,讓她很痛苦嗎?否則,她的眼神為什麼那麼落寞憂傷?
而那痛苦的眼神,仿佛刺穿了他的心,讓他的心也跟著淌血。
望著月蘅低垂的蒼白玉顏,靈征的眸光有些迷蒙。
西北之地,飄雪的嚴冬來得特別早。
他們在荻花村耗去一些時日,返回秋之國的時候,已時屆冬季。
由于御虎王失蹤之事必須極度保密,所以他們一行人的行跡也十分低調。
靈征和月蘅同車,由她貼身照料;少炎、東皓和荻兒等人則為前驅者,騎馬隨行。
坐在車里的靈征和月蘅,不像從前那樣凡事親昵,而完全像初識的陌生人一樣,態度客氣而生疏。
月蘅忍著悲痛,趁這段時間將秋之國的國家大事作了一番詳細的交代,包括靈征親征的經過。希望藉由這樣的解說,能讓他回國之後,對于身邊的一切事務不至于感到陌生茫然。
半個月後,眾人抵達宮城,靈征被安置在他原來的寢宮。那名叫作荻兒的女子,自然也跟著進住靈征的寢宮,只不過是居于寢宮的偏殿之內。
月蘅請了幾位宮中的御醫診視靈征失憶的癥狀,那些御醫們連連會診了數日,還商議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日,月蘅與少炎和東潞一起來到靈征的宮殿。
靈征正伏案看書,荻兒則不見蹤影。
「靈征,回來數日,你對這里的一切仍感到陌生嗎?」行過禮之後,月蘅在設于東面的炕床坐下,問道。
「仍是毫無印象。」他據實以答。
來到秋之國宮殿這幾日,所有見到他的人都對他敬以王禮,讓他不能不相信自己確實是眾人所說的御虎王。然而,不論他如何努力回想,還是想不出關于這宮殿一切的記憶。
月蘅沉吟一會兒,轉頭向東潞︰「東潞將軍,請召御醫。」
東潞點頭走出殿外,不久就帶了幾個御醫進來。
此時月蘅座前的御簾已經放下。她隔著御簾詢問那些御醫︰
「你們為王上診斷多日,可有什麼結果?」
多位御醫連忙在月蘅座前跪下,其中一位為首的老御醫一面不住用袖袂拭汗,一面誠惶誠恐地回答︰「老臣們慚愧,實在……實在診斷不出些什麼。」
「是嗎?那麼,我問你們,王上的頭部可有曾經受創的跡象?」
「完全沒有!這點老臣們可以確定。也就是因為這樣,老臣們才深深感到困惑——頭部沒有受過傷,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吾王失憶呢?」
「那,你們可曾見過類似王上這樣診斷不出原因的失憶癥狀?」
「老巨們行醫一輩子,別說見過,像吾王這樣的情形,老臣們是連听也沒听過。」
簾後的月蘅听了,不禁嘆息。
「這麼說,你們是束手無策了?」
「老臣慚愧。」眾御醫盡皆垂首。
「也罷,不怪你們,去吧。」月蘅說道,心里盤算著要從春之國商調宮廷醫宮。
諸位御醫如遇大赦,正要退出之時,一位老態龍鍾的御醫突然開口說道︰
「且慢,秋妃娘娘,老臣忽然想起一件事,或許與王上的失憶有關。只是,事涉虛妄,老臣不知該不該說?」
「但言不妨。」月蘅連忙說。
「老臣年輕的時候,浪跡偏遠的西戎之地多年,當時我曾經听說,西疆天劍峽谷一帶有一種希罕奇特的毒草,名喚『忘魂草』。傳聞凡是吃了這種草的人,會失去所有的記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復記得。老臣大膽猜測,王上會不會是在天劍峽谷失蹤的時候,誤食了『忘魂草』……」
一語末完,一個人影大剌剌地從外頭闖了進來,嚷聲說道︰「亂說!我從小住在天劍峽谷附近,從來沒有听說過有什麼忘魂草,這老頭分明是在推卸責任!」
來人正是荻兒。
月蘅見她走入大殿,不禁將目光移到她身上。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仔細端詳那個名叫荻兒的女子。
雖然之前已見過這名女子數次,但總覺得記不住她確實的容貌。
只見她身形高挑,十分健美,雖然皮膚略嫌黝黑,不過倒是稱得上漂亮。
「放肆!王上和秋妃娘娘在此,怎容得你如此無禮。」對于她莽撞的言行,少炎顯得有些不高興,冷冷地說。
入宮之後,荻兒由于掩不住心里的興奮,屢屢得意忘形,也因為這樣吃過幾次少炎的苦頭,所以她對這位右大將軍的威嚴是有些懼怕的。
現在听他這麼說,荻兒連忙躲到靈征身邊去,尋求庇護。
「荻兒剛人宮,不懂得宮里的禮儀,請你原諒她。」從一開始一直沉默不語的靈征這才淡淡地說道。
「是。」少炎瞪了一副小人得志嘴臉的荻兒一眼,別開瞼。
「好了,御醫,你們先退下,改天我再召見你們。」月蘅轉向御醫們說道。
「遵命。」
幾位御醫緩緩退出之際,一臉興奮的荻兒已拉著靈征嘀嘀咕咕了起來,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哇,征哥哥,你這王宮好大喔!我剛在宮里頭繞了很久,看了很多地方,听說還不及全部的十分之一呢!原來你出身這麼高貴啊!」
月蘅見她拉著靈征說個沒完,知道自己此時不適合繼續留在這里,便站起身來。
「王上,臣妾和左、右大將軍先行告退。」
靈征本想說些什麼,卻在觸及她略帶憂愁的眼神時,胸口一陣郁塞。
為什麼她還是帶著如此哀傷的神情呢?她在煩憂些什麼?為何總是如此愁眉不展,如此刺痛他的胸臆?
他好想抓著她問清楚,然而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無聲地目送她單薄的身影離去。
「秋妃,該怎麼辦?」
護送秋妃返回鳳儀宮的途中,東潞憂心地問。
好不容易將王上迎回秋之國,卻對他失去的記憶沒有絲毫幫助,連御醫也診斷不出什麼,如果王上的記憶一直沒恢復,難道國家大事就一直交由他們和秋圮負責?
「事到如今,我也一籌莫展。」她抬眼,—臉愁傷。
靈征的記憶也許明日恢復,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恢復,誰知道呢?她當然很希望靈征能夠想起她,但御醫都無能為力,她也不敢太過樂觀。
想到靈征可能永遠失去關于兩人之間的回憶,她不禁心如刀割。
少炎不忍見她沉溺哀傷,便轉移她的注意力——
「秋妃目前打算怎麼做?」
「我想先從從春之國調一些御醫過來,集思廣益,或許有人能夠治好靈征的失憶。不過,說到這兒,關于剛才那位御醫所說的,我覺得很好奇。」
「秋妃是說『忘魂草』?」
月蘅點點頭。「天地之大,無奇不有,或許天劍峽谷果真有此物也不一定。東潞將軍,麻煩你派遣幾位御醫院年輕的御醫去查探一番。」
「是。」
「秋妃,萬一王上的記憶,水遠不能回復呢?」少炎問道。
「就算失去記憶,他終究還是御虎王,我只是一介女流,不可能長久攝理朝政。」
「還政于王上,那你呢?如何自處?」
少炎深知,靈征失憶之後,最痛苦的人莫過于月蘅。她所深愛而仰賴終身的人已經不記得她,而且還與他人成雙成對,他心中的悲苦和絕望可想而知。
月蘅聞言一怔。
少炎的關懷讓她深感刺心,卻不願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