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將會惹來一陣風波吧,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一切就有勞李公子了。如果有什麼阿葵幫得上忙的地方,也請李公子盡避吩咐。」
「好說。」
「那我先回去了,多有打擾。」見該說的事項都說清楚了,令狐葵便打算離去。
臨走之前,李琰微笑著對她說了一句話──
「我很喜歡你來找我,這並不叫打擾。」
令狐葵聞言,頓然僵住離去的腳步,怔怔地回頭看著他,然而李琰卻已經坐回原來的位置繼續看他的書,儼然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因此她只得懷著狐疑的心思離開了。
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慶典之夜,桃花莊所有的居民眾集在收割完畢的廣大農田上,圍著巨大的火堆大吃大喝、縱情玩樂。
四周的山巒在黑暗之中無語地靜定著,農田上卻因熊熊柴火的照耀,光亮地一如白晝,連每個人的衣飾都照得清清楚楚。
距離柴堆不遠處,臨時搭了一個野台子,台上正上演著一出出俚俗而熱鬧的野台戲。
李琰坐在一個特別搭建、視野最好的位置上,令狐葵理所當然的跟在他身邊。
「你應該對這種野台戲沒什麼興趣吧?」
「是沒什麼興趣。」令狐葵坦率地說。「可是我很高興看到這麼多莊民齊聚在一起。」
「我也是。」他望著眾集在火堆旁,戲台前的人們,「每當看到這些莊民們安居樂業的樣子,就覺得沒有辜負先祖父當初的心願。」
「看得出來你對這些人們有很深厚的感情。」令狐葵隨著他的目光,將視線落在那些正飲酒作樂的人們身上。
忽然有幾個人手中捧著酒杯,走到李琰面前。
他們完全忽略令狐葵的存在,逕自跟李琰攀談。
「莊主大人,我們敬您一杯。」
李琰見狀,也不客套,伸手接過他們獻上來的酒,同他們一飲而盡。
那帶頭敬酒的人見莊主大人毫不猶豫地一口喝乾,不由得露出喜出望外的模樣。
「多謝莊主大人賞臉!對了,莊主大人,關于上次小的跟您提的事情……」那人搓著手說道,神態顯得是既期待又焦措。
李琰看了他一眼,不知所指。「什麼事?原諒我記不得了。」他坦然地說。
那人愣了一愣,隨即又尷尬地笑笑。「這當然,怪不得莊主大人,莊主大人是貴人,當然記不得這些小事。是這樣的,小的要跟莊主大人說的,是小女的親事。」那人說著,從自己背後推出一個少女,送到李琰面前。
令狐葵這才看清楚那一直躲在人群後面的少女。
她約莫十七八歲,身上穿著棗紅色繡花衣裳,一頭烏黑的秀發梳成鬟髻,插著疏疏落落的幾支花翠,打扮得和一般鄉間女子頗有些不同。相貌五官不見得有多美麗,但整張臉看起來乾乾淨淨,也算是蠻清秀的。
不同于令狐葵的暗中細細打量,李琰只是淡淡地瞥了少女一眼。「令嬡的親事?有什麼問題需要我幫忙嗎?」他問。
他這麼一問,圍攏過來的那些人神情更顯得尷尬。
帶頭的那個人已經紅了臉,但還是清了清喉嚨,硬著頭皮說道︰「之前小的和莊主大人提過的,希望能讓我這小女侍奉莊主大人;雖然這實在是太高攀了,但莊主大人當時曾說會考慮考慮。所以……小的現在大著膽子,來探問莊主大人的意思。」
李琰這才恍然大悟這些人來跟他敬酒的意圖。不過對于眼前這男人所說的事情,他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大概是他忘了吧?莊中想把女兒許配給他的人多得是,他總是客氣地敷衍,事後也不記得這麼多了。
他有些莞爾地看了令狐葵一眼,發現她也正以困惑的眼神看著他。
「原來你說的是這件事。我看令嬡相貌出眾、秀外慧中,這也沒有什麼高攀不高攀的……」
听李琰這麼說,那群人頓時得意起來,大有揚眉的高昂神氣。
不過,不待他們得意完,李琰接下來說的話,卻敦他們越听臉越垮──
「不過,李某目前還沒有成家的打算,我現在只想好好打理先祖所留下來的事業。莊里頭還有不少出色的年輕人,還是請你為令嬡另覓佳偶吧。」
「莊主大人,這……您現在不想成親沒關系,我們家阿翠可以等您啊!等到您想成親的時候……」那人還不放棄地說。
「何必如此?」李琰微微一笑,不以為然。「今嬡正值年華,怎麼能這樣耽誤?你的好意李某心領了,你們還是找別的對象吧。」
那群人听到莊主大人如此堅決的拒絕,不禁一個個喪氣垂頭地黯然而去。
眾人在散去之前,又不約而同地瞪了令狐葵一眼,眼神甚是怨恨不平。
令狐葵覺得莫名其妙,卻只是佯裝不知。
「那姑娘還蠻清秀的。」她說。
「是嗎?」李琰不以為意。「縱使她長得國色天香,也不關我的事。」更何況那位姑娘的姿色,遠遠比不上令狐葵的仙姿麗質。在令狐葵面前,天下美女盡皆失色。當然這些話他只是在心里暗自想著。
「我看他們蠻想把自家的女兒許配給你的。」
以李琰的家世、身份,再加上他過人的才貌,誰不想攀上他這門親事呢?這也是人之常情。
李琰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夜深了,山間霧氣明顯地沉重起來。令狐葵感到露水浸透了她身上單薄的衣裳,陣陣寒意襲來,她不禁微微咳嗽。
「你冷嗎?」李琰關心的看著她。
「有點。」她說著起身。「衣服穿少了,我回去拿件衣服來。」
「你一個姑娘家瘧夜路太危險,我叫個下人一去幫你拿吧。」
不等令狐葵出言拒絕,他也意會到自己的建議不妥──姑娘家的衣服,怎麼能隨便叫個男子去拿呢?他真是太粗心了!
「不用勞煩了,我自己拿就可以。」
「我陪你回去。」
不容令狐葵拒絕的,李琰站起來就走,她也只得任他相隨了。
一路上,李琰走在她右後方,總保持著一步之距,雖然不是太過親近,但她似乎依稀靶受得到,有一種倍受保護的安全感,來自李琰身上。
她沉默著,心里卻有著莫名的悸動。只有待在李琰身邊的時候,她才能有這樣受到珍視護衛的感覺。
如果她不是異類,也許……
想到這里,阿葵下意識地側臉看了李琰一眼。
「怎麼了?」李琰立刻注意到她的舉動。
「沒……沒事。」她很快地回頭,不敢直視李琰關懷的眼眸。
是她想太多了。她和李公子,怎麼可能呢……
她對自己荒謬的念頭感到可笑,不禁自嘲地笑了一笑。
李琰望著她輕顰淺笑的側臉,微微失神。
也許,就是她這美艷至極卻又隱隱含愁的笑靨如此迷人,才會讓他在不知不覺間深深受到蠱惑吧。
兩個人各懷心思,無語地走在溪邊小徑上。
「你們知道為什麼莊主大人會突然取消打獵的事嗎?」
在經過掛滿燈籠的柳蔭小徑時,他們看到不遠處的小橋邊,圍了一大群年少的孩子們。
那些孩子沒有察覺到他們的接近,逕自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不知在議論些什麼。
「不知道耶。可是好討厭喔,我期待打獵已經期待好久了!」
「是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要取消。出爾反爾,真不像我們的莊主!」
「別怪莊主大人。我听我爹爹說啊,都是那個姓令狐的女人在作怪。」
「你是說那個幾個月前,莊主帶回莊里的女人嗎?莊主巡視的時候,她好像都跟著莊主吧,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系。我看過那女人幾回,倒是很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