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問陶躺好之後,柳凝真也在他身側睡下。
他們很快地沉沉睡去,直到東方天空透出第一道曙光。
柳凝真醒了過來,下意識地轉頭看看花問陶睡醒了沒有。
這一轉頭,她不由得愣住了。
沒有人……
沒有花問陶,也沒有昨夜的紅梅花……
她怔忡許久,方才發現自己剛才做了一場夢。
一場好長好長的夢。
曾經,那場夢發生在她真實的生活中。
是一年冬季的深夜里,花問陶為她自雪地里帶來一枝初開的梅花。那一夜,也是他第一次睡在她房里。
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幾乎要忘了曾經發生過的這件事……
她以為她自己忘了,這樣的回憶片段卻化成她的夢。
柳凝真愣愣的坐在床上,眼中卻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
原來一切……本來就只是一場夢嗎?
如今她也只能在夢里思念他……
???
「什麼?真兒病了?」
「是的,可能是夜里著了風寒吧,今天早上突然高燒昏迷。」銀月緊張地跑來眼花老太監告知柳凝真病倒的事。
花老太監一向疼寵柳凝真,聞得此事,神色也顯得有些緊張。
「快叫個小廝,拿我的拜帖到太醫院請劉御醫過來。」
御醫很快地來看診,開了一些藥方,交代要讓六夫人好好休養之後,便離去了。房中剩下三娘銀月在照顧她。
餅了一會兒,柳凝真幽幽地醒了過來。
「月姐……」
正在替柳凝真打理湯藥的銀月听見她在叫她,連忙回身走到她床邊。
「真兒,你醒了?今天早上你忽然昏迷不醒,真是嚇死我了。」她一邊說,一邊將渾身乏力的柳凝真扶坐起來,讓她背倚靠著床壁。
「抱歉……讓你擔心了。我怎麼了嗎?」也許是生病的關系,她連聲音都顯得氣若游絲。
「老公公剛才請了太醫來看過,太醫說你著了風寒,病得尚且不輕,要好生休養才行。」
「喔……」
「另外,太醫還說你的病一半是因為傷神而起,我不明白……有什麼事讓你傷神嗎?」銀月困惑地看著她。
柳凝真垂頭不語。
銀月見狀,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幾分。
她嘆了一口氣,拍拍柳凝真冰涼的小手。
「傻孩子,別想那麼多了。」說著,她轉身將桌上的湯藥端了過來。「喝藥吧,喝完之後,好好睡一覺,別再胡思亂想。」
柳凝真伸手接過藥盅。「謝謝你,月姐……」
柳凝真喝完藥之後,銀月接過藥盅,服侍她躺回床上。
「好好休息,我會時常過來看看你。」
銀月妥善的替她蓋好綾被,轉身走出房門。
第七章
听說柳凝真病了,而且似乎病得不輕,花問陶心中不由得相當憂慮。
考慮再三,雖然明知道不應該,他還是決定偷偷去看看她。
他找上梅香幫忙,等梅香借故調開桂香,柳凝真房里沒有旁人之後,他偷偷潛入她的房間。
花問陶佇立在她床邊,靜靜地凝視她。
她病得花容憔悴,原本就雪白的小臉,如今更是蒼白無血色。
如果可以的話,他多希望能夠由他來照顧她,讓她不受到絲毫的傷害。但而今他站在她的病榻前,卻什麼也不能做。
他伸出雙手,卻不能抱住近在咫尺的她;握不住那遙遠的幸福……
大概是在夢里隱隱感覺到身邊有人吧,柳凝真醒了過來。
她一張開雙眼,看見立在她床邊的人,一瞬間不禁愕然。
問陶?她還在做夢嗎?
「你還好嗎?」花問陶見她醒了,輕聲問道。
這再真實不過的聲音頓時驚嚇到了柳凝真,她費力掙扎地坐起身來。
這次不是夢,他是真的來到她床邊……
「你怎麼會在這里?」
不可能的,這樣的景象應該只能出現在夢里……現實生活中,他怎能進入她的房間!?
「我听說你病了,來看看你……」
柳凝真連忙搖頭。「你不應該來的……快出去吧!」
「凝真……」
「趁現在還沒有人發現,你快走。」柳凝真連連催促他。
「不,我想多看你一會兒。」花問陶態度堅定地說,站在原地不肯離去。
「你別再胡鬧了……」柳凝真偏向床里,不肯看他。「萬一讓別人發現你在我房里,你要如何面對老公公?」
即使是現在,她還是只為了他擔心牽掛……
「我不管那麼多,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凝真。」
「別傻了,你快出去……」花問陶堅決不走,柳凝真不禁又氣又急。
她轉頭對著他。「你要怎樣才肯離開?」
花問陶走向前,握住她冰涼縴弱的小手,「讓我在這陪你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他幾乎是以懇求的語氣說道。
他的真情令柳凝真動容,但卻不是她所能接受的;她只能拒絕。
如果他們之間不是這樣的身份,任她再怎樣心如鋼鐵,也不可能要自己不愛他;然而,如今既是這樣的情況,她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是一種錯。
柳凝真堅決地將自己的手從他的大掌中抽出。「我不想要你陪,你走。」
「為什麼?」花問陶怔怔地看著她,無法相信她決裂斷然的態度。
是什麼讓她這樣對待他?
柳凝真沒有回答他。「你再不走,我要叫人過來了。」
花問陶望著她,不禁搖搖頭。
「不,你不會的。」最愛他的凝真不可能做出對他不利的事情,不會的!
他堅決的這樣肯定,所以絲毫不把柳凝真的威脅放在心上。
「我不會嗎?也許吧……我不會……」柳凝真眼中流著淚,強迫自己說出最決斷的話語——
「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會,因為,我不想跟你一起身敗名裂。」
花問陶愣住了。
她竟然這麼說……他那麼愛她,又算什麼?
也許在她心中,她永遠不及他愛她那麼深;又或許,她根本不曾愛過他……
是不是一直以來,他把一切假設得太完美了?以為她多少也有點喜歡他……他錯了嗎?
那麼,他長久以來的執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花問陶怔在原地,空洞茫然的神情讓柳凝真心中疼痛不已。
她想說些什麼,卻終究無聲地看著他被痛苦的情愫撕扯著。
好不容易快要斬斷他的執迷了,她不能在這時候回頭,一回頭,就全錯了……
柳凝真忍淚別開臉,不願看見他痛苦的神情。
餅了許久,花問陶轉身離開。
臨出房門,他輕輕的留下一句話——
「曾經……我以為你也愛我。」
听了這句話,柳凝真忍不住哭著回頭,卻看不見花問陶早已遠去的身影。
就在這時,銀月擔心的臉出現在門前。「凝真。」
「月姐……」望著銀月的臉凝真依然淚流不止。
「傻孩子,別哭了。」銀月說著,緩緩朝她走近,將她摟入懷中輕輕拍撫。
罷才的那一幕,她在窗外全都看見了。
她明白凝真並不是不愛問陶少爺,為了斬斷問陶少爺對她的眷戀,她真的下了很大的決心;傷了對方,卻更傷了自己。
柳凝真伏在銀月懷中痛哭。
她真的不愛他嗎?不是這樣的……他是她從前最愛的人,如今亦是;然而……
就是因為愛他,所以更不能讓他為了自己,毀掉一生。
???
「你听說了嗎?我們府上最近要辦喜事了呢!」
「是嗎?我沒有听說呀?是不是老公公又要迎娶姬妾了?」
「不是。是我們問陶少爺的喜事呀。」
一日,花府園子里的春花開得爛漫,眾位姬妾紛紛出來園子里賞玩。
柳凝真、銀月和七娘、八娘坐在亭子里賞花,忽然听見庭外經過的幾個侍婢七嘴八舌地講談這件事。
柳凝真不由得愣住了;七娘和八娘听了這件事,倒覺得很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