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應君沖聞言,神情明顯一變。
他不禁回想起數月前那場如夢似幻的經歷。濃郁的梔子花香……
「那位姑娘對應公子有極深的掛念和牽絆,因為這樣強烈的執念,致使這位姑娘死後的靈魂無法往生,反而凝聚成一個具有強大怨念的死靈,滯留人間苦苦糾纏。」殤月依據她所了解的,說出死靈的成因。
「那……你可知道這個……這個死靈,糾纏君衡究竟有何意圖?」彥文連忙問道。
「帶走他。」殤月淡淡地說道,沉靜的眸子第一次對上應君衡。「這個死靈賴以支撐的力量,完全來自一股對應君衡的無盡執念……企圖將他的靈魂一同攝回地獄。」殤月直望著應君衡,面無表情地陳述。
「什麼!?」眾人不禁萬分驚駭,許久說不出話來。
片刻之後,禎王妃轉向王爺問道︰「王爺,你可想得到那位姑娘究竟是誰?因何連亡故之後都還要這樣糾纏我們衡兒?」語氣顯得有些焦慮憂心。
‘這……」禎王爺微一蹙眉沉思,也是全無頭緒。「我想不到啊。」
「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人呢?君衡向來不和姑娘家打交道的,怎麼會惹來這種怨靈呢?」彥武對殤月所說的一切,明顯不以為然。「會不會是你判斷錯誤了?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君衡身上的。」
在彥武眼中,應君衡是個異性絕緣體,從來不曾對哪一個姑娘特別用心留意,絕對不是會走這種「鬼桃花」運的人。
「這倒未必。」殤月面對彥武的質疑,並沒有說些什麼,倒是一旁的彥文突然說道。
「此話何意?」禎王爺趕忙追問。「莫非你知道什麼?」
「和君衡有過接觸的女子,不是沒有……」彥文說著,將若有所思的目光轉到應君衡身上。「我想,君衡比我更清楚。」
「你知道嗎,君衡?」眾人將注意力集中到應君衡身上。
應君衡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周蘭萱。」
他早該想到了,那獨特的桅子花香味……
周蘭萱,是他五年前、十七歲時應父母之命所娶的妻室;然而對于這個早夭的妻子,他實在沒有太多的記憶和感覺。
在他依稀的印象中,周蘭萱是個性情內斂、嬌柔羞怯的姑娘,他們成為夫婦的那二年里,她總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敢過于親近。
因為如此,他從來不曾把這個苦苦糾纏他的鬼物和周蘭萱聯想在一起,盡避那奇特的梔子花香曾令他起疑;所以他直到方才听殤月陳述之後才確定。
喜愛櫃子花香,確實是周蘭萱一個明顯的癖好啊……
然而,他卻始終不明白,周蘭萱因何要這樣做?不符合她生前的為人啊……莫非……
應君衡驀然憶起周蘭萱從前總是躲在角落窺視他,那抹含羞帶怯的淺笑。
莫非這就是她真正的心意嗎?一份深藏于心、目前不敢表露的心意……
他有些恍然大悟,但依然不是很敢相信。
「周蘭萱!?怎麼會?」
不敢相信的人不是只有他。除了殤月之外,廳中眾上听到這個名字,全是一副無法置信的驚詫神情。
「衡兒,是不是你弄錯了?哪有可能會是蘭萱呢?」禎王妃懷疑地問道。
周蘭萱在他們應家的時間雖然只有兩年,但對于這個媳婦的性子,她可是很清楚的。再怎麼說,她都不相信蘭萱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禎王爺和彥武都是這種想法。
「不見得。」彥文卻不是這樣認為。他說道︰「也許以周姑娘生前的個性來說,並不是這樣的人,但死後就很難說了。人和鬼,究竟是有差別的……」
「這……」禎王妃和王爺相視一眼,無話可說。
人死後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況、是否心性將會異于生前,他們的確是不能了解,因為他們畢竟是普通人。這種事,除非是像九公主這樣的異人,方能明了。
「九公主,你認為如何?」禎王爺轉向殤月問道。
「對方是誰,不干我事。」殤月一貫冷淡地回答。「我之所以告訴你們此事,是因為要救應君衡,勢必祛除糾纏著他的那個死靈……我所說的‘祛除’,你們明白嗎?」
眾人搖首。「不明白。」
「那個死靈將會魂飛魄散,再也無法為惡!當然,也不可能再投胎轉世。」
「你的意思是,那條魂魄將永遠消失?」彥文詢問道。
「沒錯……」殤月緩緩地說道。「所以我必須先征求你們的意思,如果那個死靈真的是你們親近之人所化的話。」
眾人不禁猶豫了。
「如果那真是蘭萱,讓她魂飛魄散,未免太可憐了。」禎王妃首先道,臉上有不忍之色。
「但不祛除她的話,對表哥有所不利啊!」彥武說道。
「我知道,可是……」
「別無他法了,為了保全衡兒,不得不如此!」禎王爺斬釘截鐵地說。
彥文領首。「我同意。」
「這……」禎王妃遲疑了一下,也無他話。「也罷了,只可憐了蘭萱那孩子……」
「如果沒有其他的意見,我今夜就動手。」殤月冷淡地對著眾人宣布,一雙水眸卻一直望著應君衡。
她似乎是在等待應君衡表示什麼,但同樣凝望著她的他,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麻煩你了,九公主,小王不勝感激。」禎王爺連忙道謝。
殤月沒有回答,淡淡地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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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更時分,應君衡靜躺在床炕上,殤月則端坐于炕床里側,和應君衡之間一簾薄紗相隔。
她在等,等待鬼物的到來,今夜一舉殲滅。
從此,她就不欠應君衡什麼了……
一切將會回歸原點,那未相識之初……誰也不欠誰,誰也不惦記著誰。
她靜靜地閉著雙眼,等待開始,也等待結束。
「幾日不見,你更瘦了。」應君衡驀然開口,低沉醇柔的嗓音滿是關懷之意。
「是嗎?」殤月仍舊閉著雙目,淡漠地回答。
「這些日子你好嗎?」
殤月聞言,慢展雙眸,不語地凝望著他。
片刻之後,她才說道︰「我沒有什麼好不好的,但我以為你死了。」
應君衡愣了一下,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
「你特地來到城里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以為我已經死了?」他恍然大悟,不禁有些動容。
殤月別開臉,不言不語。
縱使她不承認,應君衡也早已明白。他說道︰「很抱歉,讓你擔心了。我沒事,只是明白自己離死不遠,所以不願再去打擾你……我沒有想到你會如此在意。」
「我不會讓你死的,你也曾救過我。」
「你是因為這個原因,今日才會出現在這里嗎?」應君衡坐起身來,神情認真地問道。
殤月回避這個問題,也回避他認真專注的眼楮。
「我為什麼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從今日以後,我不再欠你什麼,我們可以各走各的。」她望向別處,輕描淡寫地說。
應君衡听她這麼說,神情驟變。
她要和他劃清關系,各走各的?然後從今以後彼此不再往來?
不!他不同意,也絕不允許!她怎麼可以這樣做?他不會答應的。
「如果這就是你的決定,你現在可以走了。」他沉靜地說道。
「什麼?」殤月不解地回眸看他。
「當初我之所以不再去找你,是因為明白自己將不久于人世,所以不願意讓來日無多的自己去干擾你平靜的生活。如果我就這麼死了,那就真的可以‘各走各的’;但如果你救了我,結果就不能如你所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隱約意識到他話中的涵義,但寧願假裝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