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腳骨折、肋骨斷裂,這是可預料的;臉頰上那道長達一寸的傷口,卻是令人可惜的。」老者惋惜道。可惜了這原本嬌俏可人的美姑娘。
「臉頰上的傷?」
耶律夙臉色倏變。
她的臉毀了?真的毀了嗎?耶律夙用手背輕輕撫過雲芸臉上的白布條。
容貌是女人視為第二生命的東西,總是異常地重視與珍惜,如今雲芸那如出水芙蓉般的花容月貌毀了,她能承受得了嗎?
「前輩,真的無法醫治嗎?」
「傷口太深了,最好的狀況是留下一道淡淡的傷疤,要完全看不出來,恐怕有困難。」
老者說的是實話。
「是嗎?」
耶律夙淡淡應著,只要雲芸活著,他便會想盡辦法來替她醫治。
「你很在意她的容貌毀了嗎?」老者踱至一旁的椅子坐下。
他在意嗎?耶律夙心中問著自己。說不在意是騙人的,但他更在意的卻是雲芸的心情。她,可承受得了這麼重的打擊?
耶律夙的默不作聲,老者以為自己知道答案了。「唉,人之常情,丑陋的東西總是令人嫌惡的。」畢竟這是殘忍的事實。「如果你真的無法接受那樣的她,你可以現在就離開,我相信小泵娘不會恨你的絕情寡義。」
「前輩為何這麼說?」這些話令耶律夙起疑,前輩似乎隱瞞了什麼沒說出口。
「你關心嗎?」
「當然。」耶律夙自己心中非常清楚。他會愛上雲芸,不單單只是因為雲芸的美貌,如果他是這麼膚淺的男人,老早就妻妾成群了。「不管雲芸變成什麼樣子,我絕不會舍棄她。」
老者有些贊賞地點點頭。「還好你跟我想的不同,如果你能一直信守這個承諾的話,或許還有希望。」
「前輩……」
一股不安的感覺,壓的耶律夙的心好沉。
嘆口氣,老者同情道。「她的頭在墜崖時不幸撞傷了,受傷的部位依我的經驗來看,恐怕她無法記得以前的事。」
「什麼意思?」該不會是他想的意思吧。耶律夙手握成拳。
「失憶。她會不記得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睜開乾澀沉重的眼皮,習慣了漫長的黑暗與寂靜,突現的人影與聲音反教女子一時無法適應。
「雲芸,雲芸。」聲聲急切的叫喚,讓她的心有一種莫名的酸楚與無助。
雲芸?他們在喚誰?為什麼一雙雙熱烈與喜悅的眼神直在她身上打轉?
他們是誰?是在喚她嗎?為什麼這個名字听起來既熟悉也陌生,為什麼她不記得自己叫雲芸?為什麼她記不得自己的名字?
憂急的內心與疼痛難當的身子,輕易地激出了她的眼淚。
「噓,別哭,也別動。」耶律夙的食指按在女子的唇上。「你的骨頭斷了,不能亂動。」他替她拭去滾落的淚珠。
他是誰?為何他這麼溫柔?他的眼神為什麼能隱藏這麼多的情緒?憂傷的、喜悅的、憐惜的、心疼的;既憂又喜、欲言又止,讓她見了,心里竟然也跟著發疼。
「你終於醒了。」耶律夙的手指輕輕地來日摩擦著雲芸泛白的唇,天知道他等著雲芸睜開眼,等的心都快碎了。「……終於醒了。」
「雲芸,我是大哥啊,認得我嗎?」見雲芸醒來,雲劭總算松了一口氣。
「雲芸,我是夙,記得我嗎?」
女子心中突然好惶恐,雲芸果然是在叫她,但她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是誰?她如果不是雲芸,那麼她是誰……她到底誰?
「我是誰?」女子顫著唇問,心中難掩恐懼。「你們又是誰?」
「你記得我嗎?」耶律夙柔情地望著眼前乖乖地讓他喂藥的女子。
「你是夙。」女子愉悅地笑著,隨即又因到嘴的苦澀而皺眉。
「你知道?」
「你跟我說過的。」女子捏著鼻子咽下最後一口藥,今天的折磨解月兌了。
苦笑一聲,耶律夙難掩失望,這是每天都會上演的戲碼,他卻怎麼都不厭煩。因為他多麼希望有一天女子會開口對他說──我記得你,因為我愛你!
可惜事實卻如同前輩所說的,雲芸果真忘了他,也忘了她自己。
雲芸。耶律夙在心中喚她千遍、萬遍,他多麼希望雲芸能夠像以前一樣嬌羞地望著他,輕輕喚他一聲夙;他多麼希望雲芸能夠投入他的懷抱,懶懶地依靠著他。
也許是報應吧!上天在報應他之前對雲芸的玩弄心態與不珍惜吧。
唉,心下一嘆,耶律夙就著衣袖替雲芸拭去唇邊的藥漬。「感覺好些了嗎?」
耶律夙的溫柔與體貼常常教雲芸害羞地全身發熱,幸好她臉上還裹著白布條。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這是雲芸這些日子的感想。
「你覺得我對你好嗎?」
「嗯。」看著耶律夙帶笑的俊顏,雲芸的心竟有短暫的迷失。
「等你想起我是誰時,你就明白了。」
「又是要等我想起來,難道我現在這樣子不好嗎?」雲芸微噘唇。失憶的她,性子比以前的她更率直、更真,對自己的情緒毫不掩飾。
她的話令耶律夙愣了一下。雲芸現在這個樣子,真的不好嗎?
現在的她,不記得他們之間的過去,不記得他們之間所發生的點點滴滴,說起來雖然令人遺憾。但反過來說,這何嘗不是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一切重頭來過,重新追求她、疼惜她,拋開過往種種不開心的事,一切重頭來過。讓她只記得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的愛。想想,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心念方轉,這樣的念頭與想法竟然讓耶律夙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彷佛放下一個沉重的擔子,不再這麼的窒閩難受。他真傻!雲芸記得他、不記得他又有什麼差別呢?只要雲芸還活著,只要他還愛她,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教她再次愛上她的!
「不愧是我的雲芸,果然聰慧過人,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耶律夙忘情地朝雲芸額心印下深情的吻。
「你……」雲芸羞的抬不起頭來,心下有著她所不明白的情愫在作祟。
「來。」耶律夙小心翼翼地抱起雲芸,盡量不去踫到她的傷。
「夙,上哪去?」雲芸軟軟地倚著他,她喜歡聞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味。很特別的味道,與其他人身上的不同。
耶律夙揚揚眉,露出令人呼吸一窒的笑容。「帶你去一個適合你的地方。」
耶律夙讓雲芸靠著一棵樹坐在草地上,而他則隨性地躺在她的腳邊,靜靜地陪伴著她。原本他還在為該如何帶雲芸下崖,讓雲芸見見外頭美麗的景致而煩心。總不能要他背著全身是傷的雲芸,驚險萬分的吊在山崖邊慢慢下崖吧?
結果前輩的一句話便解決了他所有的煩惱。「要下崖還不簡單,往這出去,左轉兩回,右轉三回便到崖底了。」
半信半疑地照著走,還真的如前輩所說的簡單。
「真不知道有什麼事是前輩不會的?」雲芸仰望著藍藍的天空,心情很不錯。
「你也這麼覺得嗎?」耶律夙有些惋惜道。「這麼好的人才,就這麼隱居起來與世隔絕,實在可惜。」
「也許這樣的生活才是前輩想要的。」雲芸微微一笑。「如果我是前輩,也許也會這麼做,平平凡凡,自由自在地過一輩子。」
「真的這麼想嗎?」耶律夙伸手順了順她被風吹亂的發絲。「那我也只好舍命陪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