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唯兄要攙著她走多遠?他這樣自己不是更累了?說要他背只是笑言,她完全沒有這樣的打算。她又要掙月兌他的手,他只是握得更緊,繼續前行。
一種成為他人負擔的感覺,讓她突然生了力氣,她一向力大,硬是將手臂抽出。「曲唯兄!」
曲唯止了步子,但一轉身就擋住了她的去路。凝兒一股火冒上來。
「曲唯兄,你能走我就能,不要小看我了!」
就要搶身強越過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她被他緊緊擁入懷抱。
他的全身有如一團火般的風暴,挫折、不舍、憂慮、躁悶、痛楚同時全向她襲來,清晰得如同看得見……她頓時失了力,就讓他這樣密不透風地環繞。
曲唯兄……
他為她擔心嗎?他為她的固執生氣嗎?他的痛楚……緣自何來?
那樣冰冷的人,怎有那樣的燃燒?她完完全全失了神,不能動也不能踫。
但就像來時那樣突然,他的熱焰熄滅了,清冷的氣場重新升起,只余他熾熱的耳語,在她耳中有如嘆息。
「讓我幫小凝。」
她終于又能思考,方才對他的怒氣已然不復存在,她心中滿溢的是迷惘,還有一種深深的震撼,不能真切抓住是什麼樣的感覺,卻無法再度拒絕他。
「好吧……」
他終于松開懷抱,但一手仍扶持著她的手臂。她此時才想起另外兩人,忐忑地往後偷窺一眼,看不見他們,但感覺得到赫沙刑退在頗遠的後方,也把仇映宮擋在後面。
好公子一定听到了她方才的抗議,體貼地為兩人留下相當的隱私,沒有介入,她好生感激;連美公子都沒有如平常一般閑言閑語,也許他也同意曲唯的做法。
「我……我們繼續走吧。」她的聲音因體力不支而有些虛弱,但奕奕的精神仍在。
被曲唯兄半攙著走,真是快多了,也讓她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反而會耽誤大家,也就比較不介意這樣的幫助了。
又走了幾個時辰,她注意到一件事——腳下原本凹凸不平的地道是不是越走越像……階梯?
「這是人闢的步道啊!」她叫起來,止住了步伐,曲唯也跟著停下。
「而且,氣溫變暖了。」
「不錯,的確是如此。」後面的赫沙刑道。
「找到了!這一定是出口!」凝兒歡呼,整個人精神都來了,怕曲唯又要制止她,她索性反拉著他手臂往上奔爬,他倒是挺合作的,只是支撐了她大半的重量。雖然黑暗,兩人憑階而上,很快來到一堵牆前。
「一定有門吧?門在哪兒?」她在平滑的牆上模索。「啊!是門沒錯,有門縫啊,但怎麼沒有門把?」
道窄階短,僅容一人,凝兒退下一階,擠身讓曲唯可以上去。「曲唯兄去看看好嗎?」
他察看後退回,凝兒感覺到他搖了搖頭。
凝兒轉頭對後面說︰「好公子,你內力最強,你來推推看吧。」
此話一出,無甚心機,倒教三人都啼笑皆非。
「在下不敢當,但一定盡力試試。」赫沙刑語氣含笑。
赫沙刑身形高大,費了些力才擠過凝兒和曲唯來到最上一階,他提氣使勁,手貼門面,全力一推!
石壁文風不動,他又試了一次,仍然不成。他搖搖頭。「在下恐怕力有未逮。」
「我留了一個火摺子,以備緊急之需,現在是最後一關,應該用了。」仇映宮點起火來。
「美公子,還是你心細……啊!門上有字!」
拍掉灰塵,窄門上金漆題字閃閃發光,是八個大字︰無非之罪,不做韓信。
「是謎語嗎?」凝兒興趣大漲,憔悴的臉笑得好開心。「我覺得這就是開門的密語,這一定是關鍵!」
仇映宮俊美的臉這些天來也似乎削瘦不少,但那股老神在在的邪氣沒有少一分,笑得篤定。「反正已經走到頭了,與其回頭重選一條路,無止無境地走下去,不如拿這題字孤注一擲吧!咱們好好想想。」
第6章(2)
凝兒看著題字說︰「如果是打字猜謎,那可是玉爺最愛的游戲。第一句簡單嘛。」
「是什麼?」赫沙刑問,很驚奇他的腦袋想得那麼快。
「無非之罪,就是罪字少個非,四字羅!」凝兒好得意。
「少俠好腦子。」仇映宮也贊道。「就算仇某也沒想得這麼快。」
「但韓信是什麼東西啊?」此語一出,比剛才的更驚人。
「少俠,呃……可能沒讀過某些古書。」赫沙刑很婉轉地說︰「韓信神通兵法,歷事多王,最後卻被控謀反而慘死,還株連三族。」
「這樣啊。」自己沒知識就是沒知識,凝兒也認了。「下場這麼慘的話,那當然誰也不想做韓信了,這其中又有什麼典故?」
「不做韓信……」仇映宮沉吟道︰「韓信一生奇事極多,可謂多不勝數,但真要說起最糟的事,如果除去慘死不算,應該就是胯下之辱吧。」
「哈,這听來有趣,快說快說!」
凝兒一點也沒有尋常女子听到「胯下」的反應,知道她身份的話可能會被嚇到。三人只當他孩子氣,有些好笑。
「韓信在市場上遭人侮辱,說他雖然身材高大又愛配劍,其實是手無縛雞之力又膽小怕事,激他若有膽便拔劍相刺,不然就得從那人胯下爬過。」仇映宮說。
「這有什麼?大丈夫能忍則忍,何必跟個兔崽子一般見識!」凝兒不覺得稀奇。「叫他月兌褲子恐怕有點難忍,從褲檔下爬幾步,又沒少塊肉,有什麼關系?他爬了,對不對?」
三人都看著他,只有曲唯的眼光難解,其余二人都有些訝異,「是爬了。雖然後來成為受人贊嘆的軼事,在當時可是受人恥笑的臭名。」仇映宮說。
「恥笑人的不臭,被恥笑的就臭,這是什麼歪理?」凝兒笑道。「要我的話,爬起來拍拍笑一笑,謝謝他讓我運動了一下,干脆再賞他個幾兩,要他也去買把好劍,別再來羨慕我的,最後無事人般瀟瀟灑灑地揮袖離去,讓侮辱我的人完全看不到我受氣,這才帥氣!才夠種!才足夠讓那人吐血!」
兩位听得哈哈大笑,連曲唯眼中都現出笑意。仇映宮笑得拭去眼角的淚,才說︰「看來少俠不是不做韓信,而是英雄所見略同啊!他功成名就以後,還回去賞了那人官做。」
「真的?」凝兒奇道︰「那他更勝我一籌。我只是要氣氣那人罷了,倒不是真的謝人。」她嘟嘍︰「回家以後真要去找書來看了,原來古書這麼好玩。」
「少俠進了王朝,天下書隨你看,不用擔心。」赫沙刑笑道。
「是嗎?」凝兒有些心動了,甩甩頭才說︰「好公子說得遠了,我們現在連這謎都解不開哩。」
她無力久站,在台階上坐了下來,其余人也撿了一階坐下,仇映宮抽出扇子輕揮著。
「不做韓信……不做韓信……」她喃喃自語。「第一句是拆字,想必第二句也是。第一句是無非……第二句怎麼不也來個無字呢?韓信二字中並沒有做可以拆呀。」
她抱著頭苦思良久,才忽然抬頭問仇映宮︰「美公子,你剛才說韓信手無縛雞之力,是吧?」
「是,此語正由此典故而來。」
「無字就在這兒了!」她叫道。「手中無雞……手中無雞……」
她直念了好幾遍。「但手字中也沒有雞啊……」
「有了!」她拍起手來。「不做韓信的話,手就要有縛雞之力了,是吧?那手中就有雞了!」
「啊,是個推字?」仇映宮撫扇而笑。
「是啊是啊!」凝兒興奮得不得了。「四推!是要我們四人合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