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也知道曲唯兄的意思,她長長吁了口氣,就地坐了下來。
赫沙刑點火察看四周,穴道在此處相當寬敞,約有一室寬度,地面還算平坦,就是碎石頗多。四面岔路分歧,不知都通向何方。
「此處倒可以過夜,只是冷得很,看來我們是在低地。」赫沙刑說,也坐了下來。
凝兒又跳起來。「呃,我失陪一下。」隨便挑了個小道就要鑽進去。
敏感察覺到身後曲唯動了動,她停下來。「曲唯兄,我不會走遠的。我,我要解手。」
她知道男人不會像她這樣忸怩,但她早先提過的吉村風俗好像奏效了,曲唯沒有跟上來。
好不容易舒服了,她模索回到方才的洞穴中,火光已滅,她以內力努力辨識,也只能隱約看到仇映宮已經找了一個最平坦的地方坐下,赫沙刑索性躺了下來,閉目養神,曲唯斜倚岩壁仍立著,雙臂環胸,好像正在等她。
她拉著他衣袖就走,不理會身後仇映宮的調侃︰「憋了一天,你的曲唯兄大概也很有話可聊了吧?」
她模索到一個似乎比較寬廣的地道,但一出洞穴,曲唯就轉為主導,準確無誤地拉她前行。
被他握住的手好熱,她想掙開卻徒勞無功。「曲唯兄……」
他不理會她,直至他確定已出其他人听力可及之處才停下來,拉他坐下。
她終于縮回手,臉熱熱的。「曲唯兄,剛才多虧你了,我……光靠我的內力真不知道能不能躍過那個深崖。」
「小凝可以的,我只是要確定。」
他低沉磁性的聲音讓她真的很想念呢。她笑著說︰「曲唯兄一定是听到遠處地洞滾石的聲音,才知道地道會塌的是吧?」
「不錯。」
「這樣的內力,四人決中很好用呢。」凝兒喃道。
在黑暗中,她仍能感受到他深邃的目光。「仇映宮跟你說了什麼?」
她被他冷冷的語氣嚇了一跳。「什麼?」想想才領悟。「你是說美公子嗎?他……只是要我好好推選而已。」
「小凝明明不想稱王,為何要勉強?」他語氣愈發森冷。
「但是我既然已經來了,就不應該心存僥幸,不是嗎?」凝兒搖頭。
「曲唯兄不希望我爭?」
「我不希望小凝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的聲調中有一種……掙扎?
是她沒有听過的。
「我……」她遲疑了。「曲唯兄很在乎我的事?」她心又開始失了速。
他沒有回答。
應該不是她自己在胡思亂想。她無緣無故地就是愛黏他,他沒有不耐煩她就很高興了,但自從昨晚開始,她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讓她心急跳,讓她開始在他面前無措。
不是只有她奇怪,是吧?他對她似乎密切注意著。她對于他,是什麼呢?她心突地一跳,又想到了自己的秘密。
「曲唯兄是把我當孩子般照顧嗎?」她小聲問。
「不。」
「弟弟?」
「不。」
「好朋友?」她越問越小聲。
「不。」
「好對手?」她簡直問不下去了。如果都不是的話……
「小凝就只是小凝而已。」他的聲音在黑暗中有種黑絨般的柔軟,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只是小凝而已……那是什麼意思呢?
「我不懂……」她說得很可憐。
「小凝想要我走遠些?」他問得淡然。
「當然不是!」她大聲否認。明明就是自己一直纏著人家,如果他也開始不跟她說話了,她一定會很難受、很難受的。
「曲唯兄一定不能忽然不理我了!」她急切地又補上一句。
他的目光似乎溫馨起來。「知道了。」他簡單地說。
她這才松口氣,整個人安心起來就覺得虛月兌了,一天的勞累襲上來,她把面頰歇在曲起的膝頭上。
忽然感覺發寒的背罩上了一件熱烘烘的衣物,她想抬頭說他不必讓自己冷著了,眼皮卻在黑暗中撐不開。
曲唯兄總是這麼熱的……這是她最後的思緒。
第6章(1)
在地洞里走了十余天,赫沙刑有先見之明,把殿里剩余糧食全帶了,眾人也各自有水,加上那不知名的蕨草,最後也被仇映宮試吃了一口,覺得無異後給眾人分食。但是所有糧食終于吃完了,卻沒再發現更多的蕨草。
多日未進食水下來,眾人雖然口中不提,但每個人心知肚明,頂多再撐個一天,大約就走不動了,只能躺著等死。
凝兒仗著自己方向感絕佳,一直負責帶路,但她越來越有一種感覺,大伙兒是怕她跟不上,所以索性讓她走在前頭。
她很確定自己一直在朝上走,直直走,無論如何,總有一日可以再見天日。但是,來得及嗎?
而且,為何洞底氣溫不見暖和呢?若要用內力御寒,消耗內力又會讓自己更為虛弱。她一邊模索,一邊賭氣地用力一踢腳下的碎石,听到那咕嚕滾遠的聲音,最後是撲通一聲。
「水!有水!」她歡呼了一聲,要不是肩頭又被按住,早就狂奔向前了。
模索到水邊,深水靜流,毫無聲響。四人掬水喝了一口,覺得沒問題,都牛飲起來。
雖然饑餓如舊,她覺得自己喝飽了水又有了新的精力,心思轉移到另一個跟水有關的事上頭去——自己多日未洗澡了,實在難受得緊。
「欽,這水真冷。沒辦法,總比一身污垢的好。未免弄髒了水,舀出來洗算了。」比她更癖好潔淨的仇映宮馬上想到同樣的事。
悉悉索索的,顯然已經在月兌衣服了。凝兒真羨慕,若不是婆婆再三叮囑,她也如法炮制了。
火褶子早已用盡,她很慶幸,只是,她看不見,其他人若內力較深,也看不見嗎?
赫沙刑和仇映宮邊洗邊聊,凝兒躊躇了一下,決定還是連衣潑水,以防萬一。濕衣再怎麼冷,咬牙忍個一兩個時辰便是。
水還沒上身,手就被曲唯拉住了。她努力睜大眼想看清他,他又怎麼了?
他放開手,她感覺他走到她身前背對著她,高挑的身形將她完全擋住,隔離了其他兩個任何可能的視線。
凝兒怔住了,他……是能讀她心事嗎?怎能這樣敏銳、又如此貼心?
她喉頭忽然有些緊,想謝謝他卻說不出來。
她趕緊月兌掉衣服,盡快淨身,雖然水冷,她還是覺得舒服多了。以中衣抹干身體後,熟練地將綁胸及層層衣物穿上身。
「我好了,曲唯兄你去洗吧!」她一打理好立刻對他說。
他走離了幾步,讓她絕無可能看見他了,才開始清洗。
凝兒不想去听他的動作,可是耳朵好像不听使喚,似乎一丁點聲響都沒有放過。
天!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好奇心未免過了頭,回家要向婆婆請教一下,這究竟是什麼怪病!
她開始找話說︰「赫公子,為什麼我覺得已經應該很接近地面了,地溫卻還是沒有轉熱呢?」
赫沙刑已洗好了,習慣性地打開袋子審視,然後把空空如也的袋子又放回去。「我也覺得奇怪,我們不斷登高,已有數日了。」
「那一地動,地形完全改變了也說不定。」仇映宮嘆了一聲。「出不去的話,就算能熬到一月期滿,王朝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們。」
「推選試驗還真難啊!」凝兒笑道。「歷來有人沒能生還嗎?」
「八百年來是出了幾次重選之例。」仇映宮說。「少俠沒讀過?」
听美公子的語氣,好像是基本史書。凝兒伸了伸舌,婆婆愛看閑書,玉爺只攻武譜拳經,害得她凡是正書都沒讀過。
「那是死還是傷?」她不是很放在心上,要死反正有人作伴,光是有曲唯兄她就不覺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