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唯沒有笑,但眼光溫暖了些。「這也表示敵人容易輕敵,可說是凝公子的優勢。」
「好!曲公子痛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敬你!」凝兒一飲而盡,順便將滿桌食物一掃而空。
酒足飯飽後跟在曲唯的後頭,來到他下榻的房間,果然小而簡陋,看來是全客棧里最便宜的等級,很像他的風格。不過一張小床,一只茶幾,一扇窗而已。
「來者是客,曲某靠牆坐著打個盹就行。」
「沒的事!佔人房間還要佔床,我可沒這麼無禮。喏,這是半房錢。」凝兒把錢擱在茶幾上,一在牆角坐下,包袱往身後一墊,就闔上眼了。
曲唯似乎好久都沒動靜,但凝兒沒有偷看,也不以內力護身,告訴自己睡了,很快就真的入睡。
曲唯蹙眉,無聲地上了床,靜靜看著牆角那放松無備的矮小身軀許久,才闔眼入眠。長袖之中,一把微彎精刀,從無一刻離手。
次日凝兒睜眼,屋內僅剩她一人,她伸個懶腰跳起身來,先慣例打上一套拳,才覺得筋骨暢快,接著就看到茶幾上錢還在,又多了一張小條。
無失不愛償,祝收將稱王。
「好個曲唯,連無功不受祿你也可以轉個彎啊?」凝兒失笑。這個人真是謹慎過頭了。是她欠他吧?但他卻像是絕不願受人一丁點好處的個性,難道是怕擂台上動起手來不好意思?
那倒也不像。現在想想,那時沒人想去跟他擠一張桌子,就是感受到此人一身孤雲野鶴之風,好像看他一眼都會打擾到人家的那種孤絕,讓人不敢近身。他根本就是不與人打交道,絕對劃清界線的那種人吧?所以連她的錢也不踫,撇得一干二淨,更不找她一起出門報到,等一下擂台上形同陌生人,絕不會手下留情。
那麼此人會主動伸出援手,就更加怪異了。
凝兒聳聳肩。收將又何必稱王?她只是來求學的,不是來搶王位。除了兩老之外,她還沒跟任何人動過手,自己不在乎輸贏,能過招真打就不枉此行了。
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凝兒很滿意。不愧是假扮男人經驗豐富的婆婆,為她量身縫制了耐穿打又絕對陽剛的衣著,紅得霸氣。婆婆又在她眉上添了一痕假疤,不至難看,倒多了份英氣。加上兩老將她拉撥長大,從未特意把她當女兒來養,世俗都當作放屁,只教她真心待人即可,其它事都可以從心所欲,所以她出門幾天下來,都沒有穿幫,就是因為自己沒有那種一般女子訓練有素的典雅舉止和說話方式吧。
最重要的一點是,女人沒有是練家子的,她內力深厚,走路有風,加上只身一人,壓根兒不會有人想到她是女的。
只除了她最恨的一點點,就是自己的身高!在女人堆里都算矮了,比起一般男人更是不足。可惜啊!不過推選沒有年齡限制,大家頂多把她看成少年吧。
大刺刺往擂台而去。哇!人山人海,大約看戲的比上場的人多。她擠上去報了名,接下來就準備找個好位置看比武。這是天大的事,因為她一招一式都不想放過,準備全數默記回去向玉爺炫耀。
里翼推選,制度完善。一般擂台是勝者不斷接受挑戰,直到被打敗為止;不然就是分組晉級,直到僅存兩名對決。但前者沒有考慮勝者的體力問題,後者又沒有考慮分組的運氣問題,都遺珠之憾。
襄翼縣城決則是在第一輪中每一推手都必須與其他所有推手對決過,每打一場,休息一場,所有勝負詳細記下,最後勝場最多的四人晉級。
第二輪更妙,四人同時上台決戰,直到一名勝出,可謂是打群戰,也預告了將來那一人登上火峰之頂時,將遇上的四人決戰。
這樣的推選之所以可行,不會落個滿地傷兵,是因為勝負是由評審裁決,通常是兩名退休的高臣,也正是前縣城決的贏家。比武中不可以蓄意傷人,一旦推手顯出招式破綻,對方不必真攻傷身,評審會立即宣布比賽結束,勝家產出。
所以縣城決雖推手眾多,勝負倒分得很快,不慎受傷通常也不多。
這些規矩,凝兒現在才知道。「原來能勝的前四名,就能參加四人決啊!不知與兩老打有什麼不同?」她喃喃道,不禁貪心的想著,那自己能羸多少就要羸多少!
她精神一振,看比賽的眼光也開始不同,看得雙眼發直,手指一直比劃著,口中喃喃自語,汗水滴下她的額頭仍不自覺。
「這兵器可是從沒見過啊……嘿!這招很像畫龍點晴……」
她沒發覺,不遠處一雙深眸正看著她的一切。
很快地凝兒就被叫到號碼,她興奮得連手都有些發抖,但她力持鎮定,告誡自己別搞砸了。
「哎呀,真可愛的紅衣少年!我們收將有過這麼年輕的推手嗎?」群眾開始議論。
「現在的孩子可真猛啊!嘴上無毛就想出頭。我們里翼最年輕的酋王是幾歲?」
「好像曾有過二十歲的,大約兩任以前吧,可惜做不到五年就發生弊端,被三名高臣請下來了。」
「讓孩子見見世面也成,反正能撐個一時半刻就不錯了!」
凝兒排除耳中的一切,專注看著和她對決的男子,正巧此人先前已上場兩次,一勝一負,她清楚記得他勝負的兩招。
先守不攻吧!凝兒決定要等那兩招出現再伺機反攻,于是手按腰間劍把,然劍並未出鞘。
對方相當積極,以雙刀交互出擊,先攻她門面,拆了兩招,被她側身閃過,他以為矮小的她會乘機攻他左腰,先行收刀防備,以免出現破綻,不料她繞了半圈到他後方去了,似在玩躲貓貓,讓他大吃一驚,也急轉身來。
她朝他咧嘴一笑,接著出乎眾人意料,雙手離劍,穿插推了他胸前一把!
這當真是危險之至!他雙刀雖因轉身隨兩手落在身側,然而卻可以輕而易舉削下她兩腕,只因他太過吃驚,萬萬沒想到她會出這麼一手,且不算拳法也不帶內力,像個孩子玩游戲一般,最驚人的是她力氣奇大,明顯未盡全力,已如兩個大男人合推,逼他生生退了五六步,用內力也收不住腳。
眾人大笑,真當作是小孩子頑皮!不料評審之一發話了。
「玉魯君勝!」
那人白了臉,凝兒搖頭道︰「大人,不算啊!」
「為何不算?」另一評審奇怪地問。「破綻分明,勝負已定。」
「但是兵器未出,實戰不可能傷人,所以也不可能獲勝,不是嗎?」凝兒是真的覺得勝負還早呢,她根本還沒開始。
那人面容古怪的瞧著她,眾人面面相覷。評審耳語半晌後點頭。「玉魯君自己不服勝,也言之有理,那麼請繼續吧。」
凝兒高興的對那人笑,使那人眼神更加古怪,但他戒心已大起,再度開攻是攻守有據,片刻之後便逼得凝兒撥出劍來。
凝兒只擋不攻,耐心等待,終于等到了對方用過的勝招——攻她的小骯。她賭上了,賭對方上一場的輸招必然是他心中之痛,特意又攻他輸招時的左腿破綻,而未去擋他的勝招。
眾人驚叫,眼看她小骯立即就要皮開肉綻,但那人忽然一僵,幾近本能地回防他的左腿,刀劍相擊,內力四射,凝兒的短劍奇快,比雙刀靈活得多,在他以為成功堵死自己先前的破綻時,她的劍已向上挑入他左膀下。
她輕柔收勢,劍鋒在他左膀上點了一點,內力收得干淨,連衣服都沒有劃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