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艷臉上染了紅暈,「下床以後,他……」
「再停!」恣然又舉起手來,「妳說起上床從來不害臊的,現在又怎麼了?一下就跳到下床以後!」
「我也不知道,」青艷終于誠實地說︰「和他在一起,好像就是不大一樣,連對妳說都有點不好意思……」
事情大條了。恣然很仔細、很小心地審視好友。「那個男人」創了太多先例,讓她不能不刮目相看,開始嚴重關切。
「好,妳當然不用說。那下床以後他怎樣了?」
「他抱我進浴室。」
「洗情人澡?很刺激的樣子。」
「我本來也這麼想啊,結果他蓮蓬頭一開,我滿頭滿臉全濕了,開始沒命尖叫。」
「讓我猜猜……妳不想洗臉,對不對?」
青艷不情不願地點頭,「我……床上運動再怎麼激烈,他再怎麼熱吻,我的妝都能維持得好好的,但若妝全洗掉了……」
「他不是早就看過妳花臉、又洗臉的樣子了?第一次見面就看過了啊。」
「那是在我們交往之前!在我愛上他之前的事!」
雖然听起來很荒唐,恣然卻沒有笑。
好友的心結,她一向很清楚。青艷有那麼一丁點……不,是非常巨大的不安全感,尤其是要以素臉示人,對青艷而言簡直比還要赤果。
這不是病態,每個人都會有些怪癖,有的人怕蛇,有的人懼內,有的人愛錢成痴,而恣然自己則是愛吃成痴。
至于青艷,則是她那張本來就美得不可方物的臉,明明不化妝比化了妝還美,她卻以人工品層層遮掩。
這樣的心結,恣然曾試圖幫好友打開,但這種事講道理是沒用的。
「好,妳尖叫,他怎麼辦?」
「他嚇了一跳腳一滑,把我壓倒在地板上。我不叫了,只是雙手還是死命遮臉。」
「他領教過妳的瘋樣,應該不會嚇得太慘。那結果又怎麼樣?他不高興了?」
「沒有,他脾氣好得不得了,還一直安慰我。」
「那一定是妳挑架吵?」
青艷抿緊了嘴。
恣然不禁要搖頭--青艷一向在男人堆里吃得開,有些被寵壞了,在慌亂失措的時候,常常以怒氣來遮掩自己的窘迫,打碎不少好男心。
自我保護的本能太過強烈……這在于她自己,又有何不同?
恣然放柔聲音︰「妳對他說了什麼?」
青艷低下頭,「我開始亂罵一通,說什麼誰要他跟我一起洗澡的、他是不是常和女人做這種事、以為上過床就可以不尊重我的隱私了……」
「他有沒有配合妳開始吵?」恣然問得諷刺,忍不住責備的語氣。
「沒有。」青艷說得很小聲,「我把他硬趕出門,他什麼都沒說,只用一種很受傷的表情看我,讓我更受不了,還吼他說別夢想能再上我的床。」
「青艷,妳這是做什麼呢?」恣然嘆息,「連我這個最不上愛情道的人,都很少反對妳去談戀愛,這是因為我知道愛情對妳而言,就好比生命的泉源一樣重要。妳明明說這次是認真的,為什麼還要故意搞砸?妳不愛他了嗎?他對妳而言,不比那張臉更重要?」
「當然不是!」青艷眼中盈起淚,「我不是故意的,但就因為我在乎他,才更覺得很難在他眼前整個曝光,我……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恣然一震!青艷所說的話,豈不是和自己對淵平說的大同小異?
「妳根本沒到處打電話找別的男人陪,對不對?」
「我是打了一個,那人剛好不在。」
「而妳大大松了一口氣,對不對?」
青艷悶悶地瞥了她一眼,「妳為什麼都知道?」
「因為妳是我看著長大的,笨蛋!」
青艷破涕而笑,「我比妳還大三個月耶,神經病!」
恣然隨意一揮手,「反正,我是妳肚里的蛔蟲,而這條愛吃的蛔蟲告訴妳,妳既然需要男人,就不要拉人上床又踢人出門。把一個趕跑了,還不是又得再去找一個?听妳說起那個男人,好像比其它的都疼惜妳,我贊成若妳要再追男人的話,就把他給追回來,不必追新的了。」
「妳說得亂沒同情心的,好像只要有男人就行,現成的最好。」
「喂,妳剛說的那個故事里,是女主角欺壓男主角耶,我的同情心是給他的好不好?」
「妳真壞!」
嘴里這麼說,青艷卻似乎心情大大好了起來,又動手在麻辣鍋里加了一堆好料。
「來,喝點啤酒,喝醉了干脆call那個男人來救妳,萬事OK。」
青艷眼楮一亮!恣然不禁笑起來--她只是隨便說說,有人竟要付諸行動了。
那個男人,實在令人同情咩……
第六章
很沒種,恣然隔天果然又模著肚子來到菜花學校。
不是她意志力薄弱,是……呃,一時找不到借口,她在學校沒有門的門口探頭探腦的,既怕一眼就被姓淵的給看見,又為他可能不在的失望感作準備。
自己實在很矛盾,無聊莫過于此。但再怎麼罵自己,雙腳還是抬著她來了。
「方老師?」
她跳起來,很罪過地轉過身。
「是,我方恣然。」
老師兩字,還是教她頭皮發麻。
原來是紅發大漢皮耶老師,他正提著一個偌大的工具箱,腰間系著一條布滿油漆、補丁的圍兜。
「還好妳趕上午餐時間,學生們都在問呢。小李想請教妳幾個翻譯上的問題,我剛上完手工課,學生做了一個木制的雜志籃要送給妳,午餐後我再拿給妳。而淵平那小子是在沙龍里擺花……非常的好笑。」
一下子塞入太多信息,連她這個邏輯和辯論高手都無法立時消化吸收。
「呃……」
皮耶身後不知何時加了個小李,一手圈住情人就往耳垂輕咬下去,當作招呼。
「嗨,方老師,妳終于來了!我已經開始在擔心淵平,他整個早上魂都不知在哪一國,走路還差點撞到學生。」
小李說得促狹,皮耶听得笑不可抑,恣然則仍是呆頭鵝一只,楞在那里。
「喂,你剛說什麼嚇到人家了?』小李改掐皮耶耳垂以為懲罰,「她為什麼都不說話?」
「我哪有!」皮耶拍開小李的手,「方老師,妳還好吧?是不是早餐又沒吃,餓過頭了,像昨天那樣?」
「我昨天有吃早餐。」她很白痴地強調。
換小李笑了,「我知道了,妳大概染上了和淵平一樣的病,連癥狀都很像!」
「別取笑人家了!」皮耶回瞪小李,「快把她帶去給淵小子,我去清洗一下就來。」
「好吧,方老師,要搶好位子,就快跟我來。」小李拍拍皮耶肩頭,就轉身帶路了。
恣然微笑欣賞著兩人親密自然的樣子,但腦子仍轉不大過來--和淵平一樣的病?
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嗎?
不會吧?淵平一向沉穩如山,而她自己,也絕不可能給人魂不守舍的花痴印象……
是這樣……沒錯吧?
沒機會探究了,她被帶進餐廳里,因為今天陰沉欲雨,大伙兒改在室內進餐。
大概沒有那麼大的圓桌可以坐全校師生,廳內有大約五個中等圓桌,已經差不多坐滿了,滿廳的香味,令恣然肚子自動敲鑼打鼓起來。
「恣然。」淵平微笑地招手要她過去。
哇呀!她什麼時候對他而言是「恣然」了,而不是方小姐?
恣然在他身邊坐下以後,立刻抗議︰
「我覺得方老師或恣然都有點怪,你們不能叫我小方之類的嗎?像小李一樣?」
淵平幫她添飯,沒有馬上回答,想了想才說︰
「妳的名字很好听,妳不喜歡我這樣叫妳嗎?」
懊死!問得這麼溫柔有禮,教她怎麼一口否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