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率這麼高,你不會擔心?」
「孩子們有機會遇到更多不同的人,我覺得正面大于負面。」
恣然不禁要嘆服,「淵平,你做的早已超過我曾有過最離經叛道的夢想,你的確是……真正的夢想家。」
他默默瞧著她,瞧得她幾乎想移開目光,頭皮酥癢起來,血液循環也無端加速。
哎呀!自己說的有那麼……那麼肉麻嗎?好像有,因為她好像體溫自動升高了一度。
「我是說……」
「請別把對我的贊美收回去,我會很難過的。」他半正經、半玩笑地說。
這個男人是真的不正常,因為每次和他在一起,她就會變得很不正常。
這樣下去……她快不行了!她沖口而出︰
「淵平,你是不是在追我?」
她的口氣好像在形容火星人入侵地球一樣不可思議。
「是。」他簡單答道。
她眨了眨眼,無話可接,只有再眨了眨眼。
好像應該再搬出什麼她不需要被人追、君子之交淡如水、愛河之所以為河就是專門用來淹死人……等等的大道理,但她呆呆地只問了︰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我非常、非常喜歡妳。」他眼神中的玩笑意味不見了。
「我非常、非常喜歡尼采,但從來不會想追他。」
他微笑了,「但妳也非常、非常喜歡吃,所以拼命追求好吃的東西,一點都不想錯過。不是嗎?」
「原來我像食物?」
她腦袋正混沌中,辯論能力好像降到小學一年級了,只能胡攪一通。
「對我來說,妳比較像一個深不可測的謎,每多了解一點,就又迷惑了一點,愈陷愈深,不可自拔。」
「听起來很可怕。」她皺起眉。
「應該是很可怕,不然妳也不會這麼害怕。」
她本能就想否認,但想了一想--自己真的在害怕?如果不是,干嘛對他這樣如履薄冰、草木皆兵?
怕什麼呢?怕他?還是怕愛情?或者……怕她自己?
「我真的不懂,」她喃喃自語,「我並沒有失戀過啊,有什麼好怕的?」
他沉默了一晌。
「妳一向對什麼都很有主見,反權威、不想守別人定下的規則……這表示妳喜歡有主控權。而愛情這個東西,誰都控制不了。是不是因為這樣,妳才本能排拒?」他問得很溫柔。
她心中一動!不知是他說得非常有理,還是他語氣如此動人……
但她還是心里七上八下,沒個定數。
「我得先搞懂自己。」她搖頭。「淵平,你讓我想一想吧。」
「沒問題。」他輕聲答道。「妳慢慢想,我會慢慢追的。」
和他終于道別離去後,恣然才忽然想到--
什麼是慢慢追啊?慢慢追,追得上嗎?
唉,他亂講!明明他才是一個謎,一個可能無解的謎。
「喂,妳很魂不守舍喔!」青艷第三次抗議了。
青艷下班後果然把恣然邀出來陪她消磨生日之夜,只是恣然今晚特別反常,一向對青艷的話可以接得犀利,一道晚餐吃下來,卻常常接不上話。
恣然嘆了口氣,決定招了。
「今天有人說要追我。」
「這有什麼?上次經理室的小李說妳很有氣質,還送了幾次花不是?」
「那不算。不相干的路人甲,我根本只見過他一次,下次見到認不認得出來都有問題。」
「妳都嘛這麼說。從高中到現在,不管誰追妳都是路人甲。」青艷頓了一頓,「不得了!妳是說這次有人升格到路人乙了?」青艷說完笑了起來,覺得自己的笑話滿好笑。
「我也不知道。」恣然又嘆了口氣。
青艷瞇起眼來,「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妳凡事都有意見的,現在居然說不知道!到底是誰?快招!」
「他叫淵平,以前高中的……」
「淵平?!淵平?!」青艷尖叫起來,引來麻辣鍋餐廳里眾多眼光。
「妳記得他?」
「天!記得他?誰不記得他!他是我們學校的紅人啊!」
青艷看她的眼光像是她頭上長角,而且還不止一只。
「我就不怎麼記得他……」
這是實話。他以前在學校很紅?這種事恣然會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喔,我想起來了!」青艷又在大驚小敝,「他以前天天來找妳!我本來還認定他是要追妳!」
「什麼天天!也不過只有兩、三次。」恣然白了青艷一眼。「妳說『本來』認定他要追我,是什麼意思?」
「因為他看起來……不像啊,並沒有看到妳就緊張害羞,只是一臉談正事的樣子……」
沒錯,她記得的也是如此。雖然他曾提過要交個朋友,但並未含有特別的意思。
「妳什麼時候又遇上他的?」青艷簡直坐不住,開始盤問。
「就是上次妳叫我去的那個晚宴上。」
「妳怎麼都沒告訴我?!」
「告訴妳什麼?我連認都沒認出他。」
「但他一眼就認出妳了?」青艷笑得像發現干酪的貓。
「一眼還是兩眼,誰知道?」恣然聳聳肩。
「那後來你們又是怎麼勾搭上的?」
「別說得這麼難听好不好?」
「不好!說!接下來又見了幾次面?」
「就今天一次而已。」
「哇!他動作真快!為了彌補十年的缺憾,他再見一次就求愛!」
恣然大大嘆息,「余青艷,妳日劇看太多了,無可救藥。」
青艷才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听起來像花痴,「但妳心動了!就跟我對那個男人一樣!不然妳也不會在這里長吁短嘆的,像家里死了人!」
「請問心動跟死人有什麼關系?」
「妳不要岔開話題!妳心動了對不對?」
「我不知道。」
「哈!沒說不對,就是對!」
恣然決定這場談話太沒營養,開始喝湯。
「心動有什麼不好?我等妳有這一天,等了大半輩子了!」
「妳等我干嘛?」恣然忍不住又接話。
「因為我自己一個人談戀愛很孤單啊!死黨都不談,害我只能單方面分享我的戀愛史,多不公平。」
提到青艷的戀愛史,恣然忽然想起︰
「妳和那個男人到底怎麼樣了?為什麼今晚沒去找他?」
「那個死男人,不提也罷!」青艷重重放下叉子,好大的一聲。「我們吵架了。」
「很正常啊,妳和男人談戀愛,有一半時間都在吵架,有時候我都懷疑,談戀愛到底做什麼?只會血壓過高早夭。」
「呸呸呸!明明研究數據說結婚的人最長壽!」
「請搞清楚,那是結婚,不是戀愛。沒听過結婚是戀愛的墳墓?所以愛情報銷了,婚姻變習慣,兩個人之中一個中風了,另外一個可以幫忙報警,這才搞到死不了。」
「妳那張嘴又回來了,真是的!」青艷辯不過,開始報怨。
「這表示我現在頭腦終于清醒過來,什麼愛不愛的,簡直自找麻煩。」
「那淵平怎麼辦?」
「淵平?淵平要追隨他去,我跑百米一向很快。」雖然有點心虛,嘴上還是很硬。
「他若是要跑馬拉松,妳就不行了。」青艷壞壞地笑。
「喂,現在是誰在岔開話題?妳正說到你們吵架,請繼續。」決定還是聊別人的事比較安全。
「唉,說來也真是氣死人!」青艷嘟起可愛的小嘴,「我那天帶他回家……」
「暫停一下!你們已經到那種程度了?」恣然不能不意外,青艷會跟男人回家,卻從不帶男人回自己家的。「上次妳只說常在上班時候去要吃的而已。」
「下班以後連食物帶人一起搬回家,有什麼好奇怪的?」青艷說得避重就輕。
恣然沉吟了半晌,「好吧,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