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甘?」葉漠問。
畢竟她才是繆建秋的真正女兒。葉沙的財與勢怎會不讓女子貪慕?原本唾手可得的富貴如今拱手他人,怎不讓人嫉、讓人恨?
「不甘?我有什麼理由不甘?難道當初角色互易,去蘇丹相親的人是我,今天成為你葉漠大嫂的人便會是我嗎?葉沙愛上的是繆臻,而非繆建秋的女兒。錯撞的姻緣依舊需以兩情相悅為前提。而且——葉沙雖出色,卻不適合我。」繆萱巧答。二十歲的年紀加上殘缺也不確定的生命,她真的從未想過戀愛,然,怎樣的男子才適合她呢?凝視眼前俊秀的臉,心髒漸跳漸快地阻住呼吸,臉龐的色澤更顯蒼白。「我信緣!契合的男女才能相愛。」
「契合?」他淡淡地重復,淡中甚至有一絲冷!「死亡可以在瞬間終結一切。」
「葉漠的大嫂」?好刺耳的詞匯。葉漠決定結束這個話題。二十八歲的他與一個才二十歲的女孩談論愛情,他一定是瘋了!八歲的差距幾乎已跨了兩個世界。
「她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在你面前死去,你卻無力挽回,是不是?」繆萱越過他,與他保持距離地倒退走路。思考了一整天他昨天表現出的怪異,在心中猜測可能存在的事實,今天怎肯放過他呢?「她與我一樣有著長長的發、蒼白的臉,是不是?」
「閉嘴!」葉漠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臉上看不出一絲淡然以外的表情,心中卻已開始翻騰叫囂。「我又猜對了,是不是?」繆萱笑得柔軟,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心中浮升起的痛,「她,是你的愛——啊——」
一聲驚呼,由于倒退著看不到後方的路,以至于絆到了石頭而失了平衡,一路向後栽去。幸好,眼明手快的葉漠握住她懸空的手,猛一拉,拉入懷中。呀!她嬌俏的鼻,就這樣硬生生地撞上他的肩。好痛……
「你很會摔倒。」葉漠下定論。真懷疑她的腳是否特別的小,以至撐不住算是較修長的身高。
「是呀!」她孩子氣地眨眼。摔倒也不是壞事啊,至少有機會貼他這麼近。他的身體好溫暖,「心髒不對勁時便會暈眩,有時就這樣子突然倒下,防不勝防。或許,倒下了,便再也醒不過來。死亡真的很簡單,至少對我而言。所以,才說習慣。」
葉漠小小地皺眉,忍不住又拿手指劃眉。忘了她的手還在他的掌握之中,劃過時連帶她的指尖一齊順過。繆萱怔怔地呆望,唇角忍不住想展露微笑,心髒卻突然開始絞痛,額角有點點的冷汗滲出。糟!她的藥呢?
「我……要睡了!」每次心情一有起伏,心髒便開始作怪。她的藥……轉身便跑,長發隨著節奏旋起波浪,掃過時,有淡淡香留下。才跑出兩步,突又頓住,略略地思考一秒,才道︰「臻與葉沙的婚事雖然定局,但我的父母一定不會就此罷手。」她的臉在夜色中像是要隱去般蒼白。
葉漠望著她俏麗的背影,適才的疲倦仿佛被洗滌過一樣清澈。欲沿著小徑折回,才發現手中還握著她的書。翻開她夾著落葉的那一頁,風卷過,葉飄起,幾行黑色的字體顯露︰「明知總有一天,所有的悲歡都將離我而去,我仍然竭力地搜集,搜集那些美麗的糾纏著的,值得為他活一次的記憶!」(摘自《塵緣》)
第三章
「繆萱又住院了,你們知不知道?」美國「康遠」企業頂層總裁室,強行闖入的特別行政助理祁函克怒火沖天地一拳掄上總裁桌,冷然的聲音成功地阻斷了正在談笑中的繆建秋夫婦。
「你什麼態度?萱那丫頭又不是第一次住院,窮緊張什麼勁?」繆萱的母親馬研不屑地冷哼,更為他的無禮而不悅。端坐人待客的真皮沙發,優雅地掠開肩前的卷發,從手袋中拿出精致的化妝盒,察看臉頰的粉底。
由于保養得當,已冒四十的年紀,仍不失年輕時的嬌麗。
「可為什麼賬上沒有一筆超過十萬的款子劃去香港?我剛從財務部過來,查看得清清楚楚?」祁函克氣得直想拎起眼前這個老女人的衣領從十八樓的窗口扔出去,讓她的臉變成肉泥。哪有這種母親?親生女兒人院非但不過問,反而像听到累贅似的厭惡。「別撲了!再多的粉也遮不去你的丑陋。」
「你、你說什麼?臭小子!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來頂撞我?我可是支你工錢。養活你的主人!別囂張得過火!」沙發里的高貴女人立刻變了臉色,本性畢露地扔出手中的化妝盒尖叫,「況且,有沒有劃錢是繆家的家務事,要你管東管西的?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替「康遠」打工的高層人員而已。‘康遠’的主事姓繆——繆建秋!」
「主人?麻煩你端端自己的分量,可養得起我這樣的奴才?!」祁函克輕而易舉地接住她砸來的凶器,凜然地逼近,那傲氣令馬研不由地後退,「當初求我留下時約法三章,我每年替‘康遠’賺進百萬利潤,但必須抽取其中的十分之一用于繆萱的衣食住行及醫療開銷。若非如此,我怎可能屈就至今?」
而若非如此,繆萱又怎可能優握地生存至今?多可笑,繆萱的生命竟需要他這個外人來維系,而非她的親生父母。
在繆萱五歲那年曾動過一次周密的心髒手術,但終其結果卻是——她的生命仍需依賴藥物維持,只要稍有差遲,便會隨時喪命。至此以後,繆建秋夫婦便徹底放棄了養育之責,將整個公司遷人美國,擺明了要留其一人在香港自生自滅。然而,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無可救藥地愛上她呵!寧願約束一生來為她效命。
「小祁,別那麼大火嘛,我知道你關心小萱,我們也關心啊,哪有真正冷血,置女兒子不顧的父母呢。沒有匯錢去香港實在是因為這一次情況特殊。所以……」一直沉著臉不吭聲的繆建秋听到此時才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應對。祁函克確實是「康遠」的頂梁柱,沒有他的賣力奔波,原本在香港也很難立足的小企業是根本不可能在美國站得穩腳的。利用他對女兒的痴心也得有分有寸,否則必定適得其反。
「特殊情況?」祁函克問。什麼意思?是因為賬上沒有足夠的流動資金?怎麼可能?「康遠」的資金足夠另崛起一家小型企業。
「是因為一切住院費用均由葉漠支付,而住院期間,繆宣的身體狀況也由葉漠代為照顧。我們放心得很呢。」拍拍祁函克的肩,繆建秋笑說。
「葉漠?」祁函克立刻在腦中搜索能讓繆建秋如此得意的葉氏人物,也警惕地分析老板此刻展露笑容的內涵。突然……「葉漠?‘豐程’的總裁葉漠?」
「哈哈哈!能讓你在三秒之內有所反應的名字一定屬精品之精品。看來這次繆營真的撞上好運羅。」繆建秋大笑。
「他們兩人怎麼會有所牽連?」祁函克再問,好運?
什麼意思?寒意節節躥升,繆建秋……在想什麼?他的繆萱、他等了五年的心儀女子怎能輕易拱手讓人?下意識地暴吼︰「不!她是我的!…
「站在營的角度考慮,你不覺得葉漠更適合她嗎?
能理解你的心痛,但……」繆建秋假似惋惜地嘆息,眼中卻緊隨著閃過狡猾的光芒,「至少他有雄厚的經濟底蘊可供董來揮霍。關注我女兒這麼多年,相信你較我們更清楚,萱一年所需的花費是多少。她的生命就需用無數金錢堆砌而成的堡壘來保障。你有才干,但再怎樣拼命工作,賺來的錢甚至還不夠她人院一次的昂貴費用,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