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在隼來不及阻攔的情況下,灩嬈已以最快的速度沖出,假意攻擊野獸,在他閃避抵擋時,掠過他頭頂直擊真正的目標——貝兒,卻在踫觸到她的瞬間突地停止了動作,呆呆地看著貝兒,冰冷的火眸中閃現著失措及動容的光芒。
「你想再次違背冥規?」黧怒不可遏。
「她——」
「她什麼?」聖潔的粉色與冥府的黑暗格格不入,偏偏它正在奔騰著血色河水的河道旁淡淡耀光, 瑾自光芒中走出,問呆怔住的灩嬈。
「愛神?」泠呼出了眾神的驚詫。她——怎麼會出現在冥界?
「她懷孕了!」沉默著的鎂翌解答。
事情真的不妙,愛神的突然出現預示著什麼?只有一點可以肯定,冥府之中,惟一的引力只有野獸。或許,現在還多了一個貝兒。
看到在 瑾身後,跟著出現的賾,鎂翌更皺緊了眉。「殺死一個懷有新生命的母體,同樣觸犯冥規。而這,也不該是一個正直的女神願意犯的錯誤。」
懷孕!這兩個字如同驚雷,震呆了在場的所有神靈。
貝兒不置信地望向野獸。她——竟然擁有了他的孩子?她與他的孩子?
而另一邊, 瑾的臉色丕變,瞪向貝兒——這個平庸弱小的凡人?
「他說的是真的?」 瑾盯著野獸問。
「是!」野獸卻看著貝兒,望盡她臉上的失措,及……喜悅?
「你竟讓她孕育你的孩子?」 瑾瘋了似的一步步逼近野獸,滿腔的愛意轉化成嫉意、恨意,此時此刻達到沸點,濃稠得遠遠超出愛的力量。「你怎麼可以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只有神與神才能相配,也只有我,才有資格孕育你的孩子!」
「愛神,我們只是朋友!」野獸淡漠相對,用身體護住貝兒,不讓她受一點點傷害。
「可我愛你!」 瑾絕望地叫,為什麼他的愛與關懷寧可給那個平凡至極的女子,對她卻連深情一瞥亦吝嗇給予?他真的愛上了別的女子,跳過她,愛上了別人。「百億年的愛,你難道忘了嗎?你怎麼可以全不在乎?我可是愛神,天地間最偉大的愛神啊!」
「善良的愛神不應該給予人們幸福嗎?祝福我們。」
「不!我所愛的人只能愛我一個,永遠只愛我。」拉住他的衣襟,投入他的懷抱。
「我不會愛上你!永遠也不會!」野獸無情地推開 瑾,心卻禁不住落了一下,好熟悉的話語,腦中有一閃而過的靈動。
瑾呆怔住,野獸死亡之前的場景與百億年後的同一天重合,清清楚楚,連神態也一模一樣。她。真的好傻,封鎖他的記憶又怎樣?生前的他與重生的他用著同樣的神情與語氣狠狠地拒她于心門之外,也再一次將她撕裂。
「我——不——在——乎!」 瑾一字字地答。同樣的話她也回復第二遍。真的不在乎,只要能留他在身邊就好。
貝兒與野獸同時震住!這對話,根本就是他們的寫照,或可說,他們只是重復著野獸與 瑾曾有過的爭執,而開啟了野獸的記憶閘門。
野獸垂下頭,靜靜沉思一陣,將散落于各個角落的斷憶收攏聚集起來,拼湊成完整的情節。
他終于憶起了!當他再次抬起頭,眼中的混濁徹底消失了,換回的,是一片清澈、明亮的藍!
第八章
「所以,你寧可指派黧化成怪獸將我殺死,封鎖住我的記憶,讓我在冥界重生,好讓我永遠被圈圍在你的身邊,做專屬于你的野獸!」這——便是隱藏了百億年的真相。
他想起了一切,那曾被硬生生從中截斷的橋連接上了,被封鎖了百億年的記憶源源涌出,填滿整具空洞的軀體,讓他孤寂了百億年的怪異性格也被填充完整。而當這一刻來臨時,是否又是一個循環的終點?要將他再次捆綁住,就必須讓他再死一次?所以,她來了,他也來了。讓那痛楚的一幕再重蹈一遍!
但,這一次,他決不會讓他們得逞,他決不會讓他們將貝兒與他的愛一齊封鎖起來。決不!
用手指在面前勾勒出弓箭的輪廓,輕輕點觸,清藍色的光芒閃耀中,實體誕生。緊緊握住,拉箭上弦,箭尖對準愛神,流霧的藍光與貝兒胸前的飾針遙相輝映。這還是貝兒第一次看見他的武器。
「不允許你再次傷害我;也決不允許你傷害貝兒!」為了他心愛的女子,他願意向強過他百倍的高貴神靈舉箭張弩。不論結局會是如何,他要保護她。
處于上方的黧誤以為他想殺死愛神,情急之下,立刻攻出一團褐色光球,直射向野獸。野獸根本未分神注意到;毫無防備的他眼看就要被擊中——
這時,打斜里沖出一個身影,擋在了野獸面前,也替他承接住這團光球的攻擊。小涅的身體被重重擊倒,漸淡的光芒襯映出他越加蒼白的面色,一邊咳嗽,一邊嘔吐;嘔吐出的鮮血順著河邊流淌,直至匯人奔騰的大河。
「小涅!」泠淒烈地大叫,沖去他的身邊,想要捂住他的口,止住鮮血的溢流.然而,血液卻像河水一樣的洶涌,很快透過指縫,染濕了雙手。鮮紅的血還沾染上了潔白的衣,他原本白得耀眼的銀發,此刻卻黯淡下了光芒,變成透明的灰,「你竟真的這麼做!你為什麼這麼傻呢?」
硬咽住的哭聲挽回不了已經發生的一切。他是否真的會變成氣泡從此消失?
「對不起,主人!」小涅慘淡著笑容,握住泠的小手,也看向野獸,「小涅要消失了,以後再不能服侍主人了,也不能保護貝兒小姐。對……不起!」
「別說話!」野獸輕撫著他的銀發,眼角有一絲濕潤,「我不會讓你死!不會!」
讓他淡去,收回入氣泡中,在里面暫保元氣,也將泡泡交給泠「帶他走!去他出生的那條河流。」
在那里,或許還能救回他的性命,但,他什麼也沒說,突地轉身面對黧,只是瞬間,箭從弩張著的弓上疾射而出。泠也以最快的速度飛奔而出。
「你必須以死亡償還。野獸冷冷地開口,黧應聲墜落河中。
箭尖指回 瑾,「你呢?」
剩下的四位神靈各居原位,誰都沒有出手干預。因為,他們知道,這已是存積了億萬年的怨恨,好與壞;他們都必須自己解決。誰也插不了手。
瑾不看野獸的動作,只是直視著他的漂亮臉孔。這張令她迷戀到刻骨銘心的臉,上面沒有恨,只有淡淡的無奈,以及那從心底深處泛出的,溢滿表面的溫柔,是她痴痴等到現在,依然等不到的溫柔——他卻將它全數交予了她。
怨恨地瞪向依在野獸身邊的女子。若不是她的出現,野獸會永遠呆在她的身邊,即便沒有愛,卻也不至于會拒她于千里之外。而她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讓他重新憶起了他對她的恨。
「我愛了你一生,你就如此回報我?」 瑾顫抖著說,自手心中緩緩凝固出一團粉色,由談轉濃。她已經徹底地失望了,不能容忍他的背叛,所以,殺了他們才會是最好的泄恨方法。她得不到的愛,誰也休想將之奪走。「野獸!你怎麼對得起我愛你的心?」
「不!那不是愛。那僅是你的私欲而已;真正的愛不該這樣。」奇異地,野獸竟放松了手勁,輕輕壓縮手中的弓箭回入掌心,「我也曾以為只要毫不遲疑地掠奪,讓自己快樂就好,其他的,什麼都不必在乎——她的痛、她的恨、她的悲傷、她的快樂,一律與我無關。但,我錯了。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時,是無法任自己做出會傷害她的事的;會不自覺地隨她的快樂而快樂,隨她的悲傷而悲傷,希望能給她幸福。即便那會傷害到自己、即便那是自己極不願做的事,這才是真正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