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轉手腕,燦爛的亮麗粉色從黧的手掌及她的肌膚之間穿過,剎時,黧被震出好遠,摔倒在地。
「不要踫我!」 瑾鄙夷地看他,冷冽地從唇中吐出,「也不準直呼我的名字,你——還不配!」
「我不配?野獸便配了嗎?」自嘲地大笑,氣血上涌,喉間再次嘗到腥膩的味道,一口鮮血隨之噴出,染污了聖潔的殿堂。這重創——來自于他最心愛的女子,而他,竟還受得心甘情願。是傻,是狂,是痴,他如此迷戀于她,而她卻用同等的迷戀投注于另一個全然不愛她的男子身上。這循環——便是情傷,任誰也逃月兌不了,包括偉大的愛神。「可他,從未愛過你,你一直知道,可為什麼直到現在仍不死心?為什麼你要這般的傻?」
「閉嘴!」 瑾一字一字地說,全身的粉色已經形成怒焰,熊熊燃燒。「若你想回冥界,我可以送你一程。」只要他再敢說出一個侮辱她的字,她——要他死!
「如果你肯睜開眼看一看周圍,你就會發覺,野獸並不值得你為他付出百億年的愛。為什麼你不放棄?難道我就引不起你心中的一絲漣漪?你守了你愛的人多少年,我就與之相等地守了你多少年;你等了你所愛的人多少年,我也同樣等了你那麼多年。 瑾!請你移開投注在野獸身上的目光,向旁側看一看我,我愛……」
又是一股強得灼眼的粉色光芒橫掃而去,代替了愛神的手,一掌打于黧的臉上,讓他隨著光芒的勢頭撞上牆壁的同時也戛然哽住聲音。
她——竟毫不留情,這一掌訴出了全身的厭惡之意,將他打醒。黧勉強支撐著站起,從未如此狼狽過的他迎上心目中惟一的女神。他那麼深切地愛了百億年的女子卻視他的存在如糞土。
他有何資格責備她近似盲目的痴戀?轉視自己,又何嘗不是?清楚地知道她從不曾注意他,甚至永世都不可能會愛他,卻仍是痴痴地等,痴痴地盼。只要她肯為他展顏粲笑,他——甚至願意為她失去長生不老的神的資格。
他——為什麼不死心?為什麼!
「你——仍是愛他?」步履不穩地走向她,在一尺之外遙望,痛楚迷蒙了褐眸,似清晰,似模糊;只是心中重復刻錄著她的美麗,高貴的女神永遠飄于他的可觸範圍之外,是他踫不得的。愛憎分明的矛盾糾葛體,他只存于她的憎惡之中。「即便他已將心交給了別的女子,即便他前世、今生、以及未知的將來,也不可能會愛上你,你——你仍是愛他?」
「是!」 瑾果斷地答,但心中卻浮出隱隱的憂。
「那——好!」黧黯淡下臉色,黯淡下眸中的褐色光芒,慢慢地轉身,「我——讓他再死一次,如何?」
「什麼?」 瑾一懼,阻于他身前。
「就像百億年前我曾幫過你的那樣,再讓他死一次。」黧沉沉地望著她,仿若只是在敘述一場游戲。「封鎖住他的記憶,讓他再重生一次;將他所愛過的凡間女子徹底地從他記憶中抹去——如抹去他對你的恨意一樣。讓一切回到起點,循環百億年前的復始。這樣,他即便不愛你,卻仍是在你身邊,永遠也不會離開。這樣能讓你覺得幸福嗎?只要你快樂,就好!」
傻傻的她不就是這樣子留下了他的身體——百億年的時光;而同樣傻傻的他卻助她完成心願,把一個重生的野獸交予她,親手給她幸福。而他的幸福呢?除了躲在陰暗的冥府獨自舌忝舐傷口,還能做什麼?但一切都無妨啊,只要她幸福就好!
目光呆怔地盯在黧消失的地方,顫栗圍裹全身,那早已淡出記憶的血腥一幕再次浮現眼前。以為鎖住了他的記憶,鎖住了他對她的恨意,他們便能重新開始,她——仍是失敗的。
野獸沒有愛過她,甚至連恨意也蕩然無存時,他們之間真的如萍水相逢的路人,斬斷了最後的一絲牽連。為什麼?她得不到他?天地之間最偉大的愛神,可以為任何人或神制造姻緣,惟獨自己的,她無能為力。
淚涔涔地爬滿臉頰的柔弱模樣被突然出現的男子捕捉了去。賾!
他羞澀也憐惜地笑︰「尊貴的愛神,您在這里默默流淚之時,那負心的野獸卻在通往冥界出口的河道旁縱聲歡笑。我是真的為您抱下平,他怎麼可以在踐踏了您珍貴的愛之後仍能得到幸福?全不顧及您將會遭遇到的慘境——眾神若知曉了這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神話的結局後,會怎樣的恥笑您的落魄?您可是創造姻緣的偉大女神呢。」
「他們,要離開冥界?」 瑾握緊拳,眸中燃起危險的狂野怒火。
「野獸或許是想與貝兒私奔去凡界,躲避即將來臨的懲處。」賾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看來,他的挑唆成功了一半,「若是我心愛的人愛上了別人,而舍棄我的話,我一定不能忍受,而殺了他們,才是最好的泄恨方式。」
「你、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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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輕輕放下貝兒,身旁洶涌奔騰著的河水卷起陣陣旋風,繞過貝兒的足,伴著河流的嘩嘩作響的聲音,飄渺得仿似會將她吹走一般。
「為什麼河水的顏色會是紅的?」可怕的血紅色,看了會頭暈。
「因為,今天是我的祭日,億萬年前的今天,我被帶入冥界,從我身體里流出的鮮血染紅了整條河流,所以,每年的這一天,河水便會泛成紅色,以紀念我的死亡。也因此,這一天,他才會有特別的力量,與凡間貫通,不需要珍貴白罌粟的力量相助,僅憑他,也能送她出冥界。
也因此,選擇這一天與她分離。「我們在這里分手,我不再送你。順著這條河道直往前走,便能到達冥府的出口。在那里,有你渴望的自由——我給你自由。」
憐惜地撫觸她的臉頰,她快透明得連輪廓也要淡去了,只有溫暖的陽光,新鮮的空氣才能使她漸漸復原,不要她死去,要她好好地為他而活。
可她為什麼會是如此錯愕的表情?得到自由讓她欣喜得忘了高呼萬歲?野獸笑得勉強。
「為什麼?」貝兒拉住他的袖,只想知道理由。
「不要問,朝著河道向前走就好,也不要回頭望。」拉下她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後退步,「快走!否則我會改變主意。」
「那麼,你最好改變主意留下她,免得她死得更慘。」黧陰沉的聲音出現在上空,隨之出現的還有灩嬈,隼,鎂翌,魈,泠以及小涅。
冥界的眾神似乎都已聚集齊全,黧想做什麼?
「你召集我們就為了讓我們看這些?」隼冷冷地問,不祥的預感卻浮上心頭。黧決不會平白無故地召集他們。他——欲行動了嗎?這一次不暗地處決,反在眾神面前,宣示公正的他恐怕有了絕對的把握,也真正不給野獸退路。
「這還不夠嗎?鎂翌,我曾警告過你,看管好野獸,別讓我抓到可以當場殲滅他的理由,看來,你仍是疏忽了。」黧直直地盯著野獸,陰沉得連狡黠也不見了,這一次,他要真的殺死野獸,為了她!「灩嬈,等候處罰的犯人若想畏罪潛逃,是否該有與帕相同的下場?」
「是!」
「那,專懲制罪惡的執行女神還在猶豫什麼?」黧下判令,「基于上次你未及時稟報的失職行為,灩嬈,我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殺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