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涅無可奈何地應了一聲,隨著眾人一齊離去。
幫不上忙,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願主人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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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兒正在逐漸轉醒,陰冷的空氣觸動某根神經,僵硬的感覺襲上全身,蜷縮起身體索取僅存的熱量溫暖自己,卻也貪戀身下床褥的柔軟,即便真正清醒,睜開眼楮,也不願意費力爬起。一想到又要面對周圍的那些丑惡臉孔,心便變得無力。
好久沒睡得如此香甜了,枯萎的靈魂似得到了充裕的養分,開始伸展,也開始蘇醒——爺爺死後才短短的三個星期,她竟殘敗得如此不堪。
初入大學,有陌生的環境需要適應;放學回家後,又有與姑姑緊張的人際關系需要應對;這一切,事到如今,只有她一人獨自承擔。她必須刻意地大聲說話,大步走路,大口吃飯,武裝起強硬且蠻橫的外殼,對待每個善意與惡意的人。
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聚集起巨大的力量支持自己站穩,不被擊垮。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呼吸,才能繼續存活下去。
可若有一天,外殼破損了,再也擋不住風雨,她也不再有棲身之所後,她要怎麼辦?不願去想,也不敢想會有那麼一天的情景。
但夜深人靜,當周身的嘈雜退去,孤寂變得尤為清晰時,恐懼會伴之而來,一齊侵蝕、腐蝕內心的驕傲及自信。躲在角落里,將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塊,淚會止不住地流淌。那時的她脆弱得幾乎快要溺斃,無力自救,恨不能隨著爺爺一起死去。
為什麼?她該孤單一人?
將臉埋入絲質枕巾里飲泣。吸收不了的潮濕沾上了臉頰,感覺有些陌生,平常,枕巾不是很快會收走淚水,一夜間便可將懦弱粉飾太平的嗎?
「爺爺……」呢喃不絕。
「他死了!」淡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亂講!他不會扔下我不管的。他不會!」自欺地反駁。她深知自己才是亂講的那一個。
貝兒抬起頭,惡狠狠地瞪向聲音的來源。死!他怎麼可以將這個字說得如此平淡?仿佛那是世間最不足為奇的小事。但當踫上那雙奇異的藍眸後,怒氣消散于喉間,混沌的藍色仍在她的面前,「你……你怎麼還沒走?」」
爬起來,想跨下床沿,卻無力地在過程中保不住平衡向前沖去,連穩住身體的力量也失去了,眼見就要親吻上土地。一個身影攔在她面前,健臂伸展,讓她順理成章地倒入胸懷。
「不——要踫我!」貝兒極力推拒過于親密的肢體接觸更忘不了他曾變成無形的可怖,一個幽靈,一個鬼魂,一具已死去尸體,不要他踫觸到她。不要!因為——感覺好惡心。可是,她怎麼了?一覺醒來會突然變得全身散了架似的無力.沒有任何不舒適,卻甚至提不起手臂來維護自己不受侵擾。「你——放開我!」
野獸輕柔地將貝兒扶坐于地,擱置她的後腦于床沿,沒有完全放開,只以雙手圈住她的腰.以防她因體力不支而癱軟于地。
是罌粟花釋放神力所引發的後遺癥。聚攏她的魂魄不受傷害的同時也必須借助自身的全部力量,來抵御轉換空間時會因冥界冽骨陰氣的排斥而可能造成的惡果。
她會癱軟屬正常,失盡血色的慘白唇瓣讓他心驚,若非漆黑眼眸中有跳動躍燃的生命力作證,恐怕他會被自責撕裂心肺。憐惜她的身體嗎?明知會折損她的健康,仍一意孤行地帶她來。
他就是這樣,我行我素。孤寂也泯滅人性的野獸。每位神靈都如此評價他。連他自已也是!可為什麼?這一刻在心里升出一股懊惱抵觸了生性的淡漠,在腦中沖撞,引起暈眩,而在那暈眩背面,有一片閃光滑過,快得令他難以捕捉。
第四章
「這是——什麼地方?」遲疑也緩慢地問。坐平穩,喘息平穩,也在眼前男子突然垂首的剎那,目光游觸到整個空間。貝兒被陌生的環境驚住了,不知所措地握緊他的手臂,詢求答案。
她——在哪里?
「冥界!」將會與他共存的冥界。
「什麼?」貝兒听不懂地再問一遍。
「處于凡界下層,由諦汜管轄,所有死者陰魂的歸屬地——冥界!」
「你撒謊!」不能相信他的說詞,盯著平靜無波的臉,貝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
不!不!怎麼可能?她一定是累壞了,正在做一個極可笑、極荒謬的夢。她是個平凡的女孩,沒有死亡,更沒有褻瀆過神靈,怎麼可能會與冥界沾上邊?不對!她更不迷信;冥界只是傳說中的神話而已……
對!一定是夢。夢醒後一切會轉回正常。她睡在屬于她的木板床上,一覺醒來仍會听到姑姑的辱罵聲。不要嚇自己,來!閉上眼,數一、二、三,然後睜開!
他仍在!
「夢總有醒的時候,對下對?你也會消失,對不對?」可憐兮兮地求證,祈求答案會是肯定有。但,野獸不讓她如願。
「不需要夢醒,這一切全是真實;我也不會消失,這里是我的居所;和我在一起,你會變得平靜。從今以後,沒有任何人敢欺凌你。」這是承諾,他惟一要做到的。
「為什麼我會在這兒?」他到底在說什麼?貝兒努力搜尋,卻想不起過程,他的突然出——她的抵抗——姑姑的叫喊聲,然後呢?怎麼她完全想不起?好抽象,感覺就像爺爺的死亡,因為沒有經歷最後一幕,所以在腦中形不成任何概念。
「罌粟!」以著同樣的姿勢,沉沉地吐出兩個字。
時間顯然停止,畫面像是被按了暫停鍵般頓于眼前。貝兒呆呆地看著這熟悉的一幕,思緒回轉,清晰可見。想起了,然後——她昏倒了。
那花,是那白色旋舞在夜色中的花朵,飄灑而出的花粉香香的,吸人鼻腔後會令人暈眩、沉睡。她就這樣在毫無反抗能力的情況下被他帶入冥界?那……他的解釋是真的?一切都不是虛幻?她正處于冥界,與陰魂為伍,與死尸為伴,而在凡間,甚至沒人知道她會突然失蹤的理由。警局的失蹤人口簿上永遠會有她的名字,最後,她的失蹤會成為一個謎,直到人們將她從記憶中除名。姑姑一定會大肆慶祝,這個死丫頭再也不會成為她的累贅了,真好!
那她呢?她在什麼地方?
「你不能這麼做,送我回去,回我生存的凡界,我不要呆在這里。」貝兒放軟語氣,他——會答應嗎?
「不!」看到她眼中的乞求,心髒猛地收縮。見過強勢的模樣,明了她是那種寧可受到損傷也不願折辱傲氣的女孩。此刻她卻在求他,是因為害怕嗎?無邊無底的害怕,只因對她而言,他是與她不同世界的「詭異」怪物。
「你不肯?」冰凍住柔軟,貝兒迅速武裝。她真傻,他千方百計帶她來,又怎麼肯輕易放她走?
「維護你入冥界的罌粟已經使盡了神力,自然凋謝。失了它,我沒有能力帶你回凡界;而且——」擒住她尖尖的下巴,將貝兒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突然發現自己的話變多了,居入冥界近百億年也未曾有過如此之多的話語。是想親近她的念頭讓他變溫和了?她將屬于他,不是嗎?」我也不願意放你走。不要走!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要?」有一瞬間,被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所困惑。是希望嗎?死氣陰沉的迷惘中所閃耀出的希望?他希望她留下,而不是他語氣中的「要」那麼不可一世。但,貝兒立即否定。卑鄙的怪物怎會懂這些?奮力拍開他的手,大聲叫︰「你憑什麼要?你又憑什麼不放我走?我不是你的玩具,喜歡時搶來滿足你的好奇,不喜歡時便當垃圾般扔去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