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光是忘記還不夠,她還得冷靜下心,好好想一想,等會該如何面對已被憤怒蒙蔽雙眼的他,又該如何對他解釋清楚一切。
只是,就算她坦白說出一切,他會願意相信她嗎?
這問題,她心中沒有答案,但是,不管他相不相信,她知道自己都必須對他說明一切,必須讓他知道,她從沒有欺騙他或玩弄他的意思。
她只是當初沒有想到會與他發展出感情,甚至……甚至還愛上了他。
扶著床沿緩緩站起,芯嵐咬著唇、忍著腿間的痛,舉步艱難走出房間。
找到坐在大廳吧台里,仰喉灌酒的柏萊,姜芯嵐背靠冷牆,要自己忽視他眼底的恨意與鄙夷,也要自己冷靜地說出一切。
只是,當她說完一切,她得到的是一聲聲的冷笑。
「你父親因為公司財務困難,就想利用你跟王家聯姻,求得王家的金錢資助?」他冷笑重述。
「是。」她點頭。
「但是你不答應,所以,他就毒打你母親,逼得你不得不點頭答應?」
「是。」
「你母親知道你為了她願意犧牲自己的未來與婚姻,因為心中不忍,所以就冒著被你父親打死的危險,替你向他求得半年的游學自由時間?」
「是。」那是一種交換條件。
「謊言!」他厲聲指責,「如果你更像你說的對你母親那麼孝順,你會舍得放下她,一人出國游學?你不怕你父親會在這段時間毒打她?!」
「不,這段時間他不會動她的。」緩緩地,一抹悲笑揚上她的唇,「因為他跟我都清楚,我母親是我唯一的弱點,而現在他還等著我回去嫁人,萬一他真傷了她,他知道我的個性,到時候,我絕不會听他的話嫁人的。」
「哼,把話說得那麼好听?還不就是自私,想出來玩一次,所以,才放著母親不管,不管她的死活。」他嗤哼冷笑。
「我……」咬著唇,忍著淚,淚光在她眼底閃爍,「是,我是自私,我自私的想在被迫結婚前,想放下過往一切,過一段快樂、開心,又沒有負擔的自由日子,是,我是自私……我承認我真的自私……」
她無法為自己辯駁,因為,她真的就像他口中說的那樣。低下頭,垂下肩,她任淚水不斷低落地面,再濺起。
听著她的解釋,看著她微微顫動的肩,柏萊想起自身的情況。
她父親也跟他父親一樣,想操控兒女的婚姻……不,她在說謊!
若是事實,她早可以向他坦白,而他可以無條件幫她月兌離那樣的環境。
但是,她什麼也沒說,她只是背著他,想著另一個男人的錢!
「你認為這故事編的很好,是嗎?」恨別過頭,他拉回差點想相信她的心,仰喉再灌進一口烈酒。
「這不是編的,是真的,為什麼你不肯相信我?」她凝淚抬頭。
「相信你?」憤瞠藍眼,他恨眼瞪她。「我還不夠相信你嗎?我相信你,相信到想向你求……」
想到公事箱里的求婚鑽戒,想起自己不過是她婚前的一次放縱,他怒火沖天,扼止自己差點說出口的求婚。
「你、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的謊言?!」無法說出口的憤與怒,不斷沖撞著他急促起伏的胸膛。
鏗、啪!他激動而失控地朝她摔出手中酒瓶,濺起一地的酒液。
芯嵐身子一僵,雙肩一顫。
「你當我是智障嗎?!隨便扯個謊,就要我相信你的話,我看起來真有那麼好騙?那麼好耍嗎?!嗯!」他恨瞠藍眸。
「我沒有騙你或是想要你的意思,我說的都是真的,是真的……」再也支撐不住身子,她一臉淒容跌坐地板上。
「真的?哼!如果你父親真那麼可惡,那你母親為什麼不離婚?為什麼不報警,又為什麼不離開他?!」他憤聲質問。她的謊言,漏洞百出!
「因為她是個軟弱的傳統女性,就只會默默承受一切,她認為那是她前輩子欠我父親的,所以這輩子才來還債。」
「鬼話!」
「你……」望著他憤懣的眼,她淒然一笑。她也認為那是鬼話,但是她母親就是這樣的傳統女人。
「不過,你還真是行,心機被看穿了,就想把一切都推給你父親,拿你父親當擋箭牌,你這個女兒可真是孝順!」他冷語譏諷。
不想提父親的事,她只想解開他對她的誤會。
「柏萊,我知道現在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但我還是要說,我從來都沒有想欺騙你的意思。」
「哼,那當然了,其實仔細想想,你是沒有欺騙我的必要,因為你早已經計畫好一切,等時間一到,就回去嫁那座大金礦!」他恨言道。
「是,我一開始真的是打算時間一到,就回台灣嫁人,但是……」
「承認了?你終于承認了!難怪,你一直要我承諾不調查你的一切!」
他完全誤會她的意思了。芯嵐心一慟,眸光淒然。
只是,要她這樣就放棄兩人快樂的時光嗎?不,她不願意,她還想留在他的身邊,不想這麼快就離開有他在的地方。
望著他憤然的酷顏,姜芯嵐撐起身子,走進吧台,走到他面前,凝淚看進他冰藍絕情的雙眼。
「是,你說的沒錯,我也承認,我一開始真的就是這樣打算,只是,你知道要這樣做,對現在的我來說,很難嗎?」
「很難?哼。」他嗤聲笑。她做的可比他好太多了。
「一開始你就說了,你不要婚姻,你不要感情,你跟我之間就只是一場鎊取所需的交易,你是不是忘了?」
記起自己的話,他酷顏一繃,薄唇緊抿成一線。
「當時,你都說不要感情了,那我當然也要保護自己,所以,我才選擇隱瞞自己的一切,才不想認識你的家人或朋友,因為,你早已經明白表示跟我之間不會有未來,不是嗎?」
「哼,你又知道我當時的想法了?!」
「我是不知道,但是當時你的表情、你的話、你的態度,早已明白表示你要的就只是我的身子,不要我的感情,不是嗎?」
鐵柏萊臉色難堪,因為她說的沒錯,當時的他,確實如此。
「所以,我一再告訴自己,不能喜歡你,也不能愛你,選擇避談自己的一切,希望時間一到,自己就能瀟灑走人,只是現在……」她唇揚苦澀。
「只是現在,我才知道自己當初的想法,有多天真,有多幼稚,我自以為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說不喜歡就不喜歡,說不愛就不愛。」
「你——」他藍眸一瞠。意思是她喜歡他,也愛他?他的心猛地一跳。
「但是,對不起……」她顫然一笑,「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也無法控制自己不喜歡你、不愛你,我只能要求自己,不告訴你……我愛你。」
「你?!」柏萊因她話中的愛字而怔住。
她的「我愛你」,是一句魔咒,輕易軟下他冷硬的口氣。
「既然這樣,那你就不要嫁給那個姓王的。」
只要她肯打消和其它人結婚的念頭,他可以原諒她,可以繼續留她在身邊,也可以向她求婚,一切就如他之前所計畫的。
看著她的眼,鐵柏萊如此想著,可,他沒說出口,而她猜不到他的心。
「那,然後呢?」她為自己的處境感到可悲,「繼續留在你身邊,直到你拋棄我、不要我的那天,然後我再哭著離開嗎?你是要我這樣嗎?」
如果她沒有母親要顧,她願意。願意為自己、為他留到最後一天。
但是她有母親要照顧、要關心,她不是一個人而已。
「有何不可?你不是說愛我嗎?」他強勢道,「既然愛我,當然就應該繼續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