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的口氣,瞬間竟緩和了她的心情。
她停下哭聲,可憐兮兮地說自己和屋子都沒事,可是她的頭發被火燒到,整個卷掉,她不敢照鏡子,說到好丑兩個字,她又開始放聲大哭。
她還有力氣哭得那麼慘,人應該沒事。段尹亮松了一口氣,總算放心。
她的哭聲可愛,他忍不住笑了。
客戶看他柔聲地安慰著,猜到他大概在跟什麼重要的人講話,段尹兄向他們點頭示意,一臉抱歉,他們笑著跟他擺擺手,很體諒地對他說,nevermind、nevermind。
他跟米夕梨要了她家的住址,拿紙筆記了下來,他囑咐她冷靜,不要亂跑,待會兒他會去看她。
她哽咽地說好,默默掛上電話。
段尹亮回頭,誠懇地向客戶們解釋,說他朋友家里失火了,他得去看看朋友,拜托他們吃完飯先回到飯店休息,契約的事明天再討論,他會要求上級給他們最低價,因為他們風趣、好溝通,又懂人情世故。
他要店長先來結帳,客戶向他打趣說,如果他要看的朋友是女的,才要讓他走。他只好告訴他們,是女的,而且是個美女,他很喜歡她,打算把她追來當女朋友。
听他這麼說,熱情的外國人馬上要他趕快走,帳他們自己再付就好。
他匆匆道謝,拋下一切,驅車往米夕梨那里直奔。
段尹亮找到米夕梨住的地方,按電鈴,卻沒人響應,他試著轉動門把,發現大門沒鎖,門一打開,一陣焦味襲來,屋里頭烏漆抹黑。
「喂!電燈的開關在哪里?」他出聲喚著,沒響應,他決定自己找開關。
「不要開燈!」米夕梨大喊。
可是來不及了,電燈已經亮起。
啊慘∼∼見光死∼∼她窩成一團。
「妳的房間看起來滿慘的。」他環顧一圈,災情不算嚴重,但搞得一團亂。
「嗯。」她窩在沙發里,幽幽地應著。
「妳躲在那里干麼?」段尹亮艱難地避過滿地雜物,慢慢走向她,卻听到她又大喊︰「你別過來!」
他沒理她,走到她面前,看見她曲膝將頭埋進手臂里,像極了遇難就把頭埋進沙堆的鴕鳥,整個人縮得小小的,他失笑。
听到他的笑聲,米夕梨氣得發抖,好後悔自己干麼打電話給他。又干麼讓他來,她真的很白痴耶!
抬頭,看見他掩嘴忍笑,她憤恨地瞪著他。「你是特地來嘲笑我的嗎?!」
段尹亮登時目瞪口呆。「妳的頭發……」她本來滑順柔軟的栗色長發,現在全走樣了,像玉米園被投了炸彈,只看到滿地的玉米須。
噗∼∼他差一點又笑出聲。
她咬著下唇,淚眼汪汪地瞪他。「你可以盡避笑。」
他哪敢笑?就算忍出內傷,他也不能笑。
「還好啦,沒有面目全非啊,妳可以假裝自己燙了個黑人鬈,那種發型好象挺流行的……」
她吼︰「已經不流行了!」他的安慰遜斃了!
「只燒到發尾嘛,剪短就好了。」他拉過她的發絲審視著。
「天啊!我不敢出門了啦……」
長發留了好多年,她一直細心呵護著,楊思彥也說過他喜歡長發女生,現在變成這樣,她哪還有信心見他?
她覺得好沮喪,拚命忍住不在段尹亮面前哭泣,淚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轉著。
「別這樣,沒那麼嚴重。」他蹲,視線跟她平行,她強忍的模樣讓他心疼。「頭發剪掉還可以再留長,人沒事比較重要。」
他溫柔的目光,讓她脆弱到無法再承受什麼的心髒,重新感覺到跳動。
他那麼小心翼翼地輕觸著她的發楷,剛才她一個人待在屋子里的恐懼,覺得沒人在乎的委屈,慢慢被撫平,在他指尖的踫觸下,空虛的心房似乎逐漸被充滿。
也許太意外,也許來得有些遲,但此刻,至少終于有個人能在她身旁。
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她的眼淚開始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段尹亮看著她流淚,透過晶瑩的淚珠,他看到的不是寫專欄的米夕梨,也不是牙尖嘴利、愛跟人爭辯的米夕梨,也不是笑起來如陽光般開朗的米夕梨。
她只是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女孩。
段尹亮雙拳握了又放,他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將她擁入懷中,把他的胸膛暫時借她倚靠。
他不是不喜歡她,只是,在她這麼脆弱的時候,他稍有一點動作,就會闖入她的心房,這樣乘人之危太卑鄙。
「妳不敢出門,那怎麼去剪頭發?」段尹亮決定做件事。「我幫妳剪好了,以前我對發型設計滿有興趣的。」
「你真的會剪嗎?」她拾起淚眼,狐疑地看著他。
「會,我有經驗,妳相信我。」他起身四處找尋著。「剪刀放在哪?」
「客廳茶幾的第一個抽屜吧。」那天她整理房間時才收到那里的。
他打開抽屜,發現里面有個比剪刀更棒的工具。「有刮胡刀片耶,妳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要你管!」當然是用來修眉毛,偶爾刮刮細胡渣,他這麼問她要怎麼回答?真教人難為情。
他把報紙攤平在地毯上,再放上一張椅子。然後把米夕梨拉來坐下,再找來毛巾圍住她的頸子。
「妳準備好了嗎?」手輕放在她雙肩上,他微笑問著。
米夕梨下安地回頭。「你說的經驗不會是剪剪劉海,幫寵物修修毛吧?」
他淡淡地說︰「我以前的女朋友都叫我幫她剪頭發,她不喜歡留長,總說短發看起來比較年輕。」在她不注意時,他剪下了第一刀。
「喔。」他對女朋友好象滿好的……
「如果我剪失敗了,妳會不會怪我?」說實在的,頭發受損的範圍左右不一,他也沒什麼信心。
「算了啦,再怎麼丑也不會比現在丑吧……」她倒是滿看得開的。「我剛才照鏡子還以為看到一顆彩球。」
段尹亮哈哈笑,覺得她的形容真妙。
「妳怎麼這麼不小心?」他一邊用刀片修著,一邊問著。
「就不小心啊!我怎麼知道會這樣?」她也不知要從何說起。
「電線走火?」
「不是啦!」說起來真尷尬,他一定會覺得她是個生活低能兒。「我點了香精燈,忘了蓋上蓋子,就睡著了。」
「真危險,只燒到棉被、枕頭算妳好運了。」一刀殘酷剪下,發長只剛好及肩。「不過妳也太胡涂了吧?」
她嘆口氣,沉默。
段尹亮趕快安慰她。「別太自責,我也有累到不小心睡著的經驗,煙沒熄,掉到地上,把我的地毯燒了一個大洞。」
「不是因為累,是我心情不好,心不在焉。」
「為什麼心情不好?」他慢慢地修著,每一刀都下得很慎重,他用平常的口氣問著︰「跟男朋友吵架了?寫稿壓力太大?」
「沒有吵架,只是我覺得很奇怪。只是要他打個電話報備一下,有那麼難嗎?為什麼男人總是覺得女人很煩、想太多?那些事情不是應該的嗎?」
「打電話關心是小事,並不難。難的是要讓一個女人有安全感,對男人來說,那真的很煩。」
「可是,女人最想要的就是安全感啊!」
他不打電話,就是不關心她,她找不到他,就是他不在乎地,這麼簡單的道理,她難道不會推論嗎?
「其實,我覺得安全感是要自己給自己的,別人給不了妳。妳愈想要安全感,就會愈提心吊膽,愈奢求就愈怕失去,愈失望就會愈貪心,感情不就是這樣的東西嗎?」
「你的回答讓我很不滿意,好象在幫男人月兌罪。」她不覺得那些要求是過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