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意,慢慢轉成恐懼。
「我是說,也許他是想跟妳做朋友……」
意識到她情緒的轉折,耿于懷徒勞且笨拙地想解釋,但卻是愈描愈黑,完全沒有達到安撫的效果。
雹于懷顯然沒有順對貓毛的方向,小貓發脾氣了。
她決定不再听了,拋下耿于懷,自顧自的快速走向停車場去。
看著她全身像豎起刺一樣,耿于懷雖然後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卻還是忍不住叫住那個氣沖沖、愈走愈遠的背影。
「舒渝!」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嗓音低沉,帶著一絲絲可恨的笑意。
舒渝只覺得全身一震,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干嘛?」
「我的工具箱。」耿于懷伸出手,笑笑地說。
她只好恨恨地折回來,把向他借的工具箱塞到他手上。
「妳沒跟我說謝謝。」他就是不想這樣就放她走,多講兩句也好。「好歹我們是朋友吧?一點都不感激?」
「我不要跟你們這些有太太的人做朋友!」
嗓音發顫,完全是動了怒的樣子,看來剛剛逗她逗過頭了。
看著她板著臉離去的模樣,耿于懷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痛。
蠢!笨蛋!混球!
他耿于懷,為什麼會有這麼拙、這麼失常的時候?
而且,最可怕的是,他現在懊惱得快吐血!
第五章
畫室成果發表會那天,耿于懷因為有手術,所以沒辦法去。他為了敦親睦鄰,還特別交代吳小姐訂了花籃送去。
結果不只吳小姐去了,連他診所的其它幾個護士小姐,都趁空檔跑去看那個小展覽。回來後,全部都贊不絕口。
倒不是贊美成果展,而是她們一致同意--畫室主人盧先生很性格,而舒小姐很可愛。
所以接下來好幾天,耿于懷就得听她們吱吱喳喳說個沒完。
「盧先生跟舒小姐站在一起,好像美女與野獸耶!」護士一號說。
「可是他們又有一種協調的美感。」護士二號很陶醉地說︰「夫唱婦隨喔!」
「兩人都喜歡畫畫,真是神仙眷屬啊!」
這些人,好像剛研讀過成語辭典似的,全都出口成章。在一旁翻報紙的耿于懷沒好氣地想。
「耿醫師,你的茶。」吳小姐捧了茶過來給他,然後加入談話。「舒小姐就是一副好媳婦樣,她的每個學生都好喜歡她,那幾個媽媽啊、還有那些男學生……」
一听到這里,耿于懷的耳朵就豎了起來。
不過,他表面上還是下動聲色,依然捧起茶杯,一口一口的喝著來,假裝很專心的樣子。
雹于懷一向不在乎自己喝什麼,通常是小姐泡什麼他就喝什麼,冷熱不忌,連好茶葉跟便宜茶包也分不出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不過,他才牛飲了幾口,突然發現,本來在休息室里閑聊的三姑六婆們,全都已經住了嘴,且四雙眼楮一起瞪著他。
「怎麼了?」耿于懷抬眼望了望她們。
「耿醫師……」吳小姐的神色很古怪,她清清喉嚨說︰「那個茶……」
「嗯,我喝了。妳們繼續聊啊,不用管我。」耿于懷輕描淡寫的說。
多聊一點啊,怎麼才剛進入主題,就不聊了?
「那杯茶才剛沖,燙得要死,耿醫師你居然……就這樣喝下去?」
雹于懷被這麼一說,才發現他捧著茶杯的手,真的有點發麻,而他的舌頭,也開始辣辣的抗議起來……
真、真燙!
為了維持他一貫的酷哥形象,耿于懷當然沒有驚慌失措,他慢慢地放下茶杯,裝做沒事的樣子,又翻了翻報紙。
「耿醫師……」護士一號也忍不住開口說︰「那迭報紙都是上個禮拜的,你在找什麼數據嗎?」
「上禮拜的報紙怎麼還放在這里?真是!」他坐不住了,趕緊起身就走。
待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室內幾位小姐又聚在一起,開始竊竊私語。
「看來傳言是真的,耿醫師跟他的未婚妻真的有問題,你們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
「不要亂問,免得他又像上次一樣想不開!」
要是讓耿于懷听見,他大概會氣得當場腦溢血。還好,先離開的他,只是有點狼狽地逃回自己的辦公室。
已經好幾天沒看見舒渝了。
不管是掛念也好、或心中難得的愧疚感也好,他就是老想到她,想她一板一眼的模樣、她瞪大眼楮的模樣、她發怒的模樣……
煩躁地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耿于懷還真是無計可施,他完全不知道怎麼哄女生、怎麼道歉。
如果是女友就算了,拉過來親下去,再大的怨氣、再大的委屈,都可以在親昵的肢體中得到撫慰,然後賭氣就會結束,事情就會解決,Perfect!
問題是,舒渝不是他的女朋友。
肌他干嘛這麼在乎她生不生氣?
正像困獸一般團團轉之際,電話響了。
午休時間還有十分鐘才結束,總機不會把病人的電話接進來給他。這應該是家人或熟朋友,所以耿于懷雖然心不甘、情不願,還是走過去接。
結果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韓立婷。
「好久不見了,很忙吧?」她有些生疏地問候著。
雹于懷有點悲哀地沉默著,這個曾經是每天不管有沒有見面約會,都會至少跟他通上三次電話情話綿綿的熱戀女友。而現在……
「你最近……有跟舒小姐連絡過嗎?」
立婷的語氣帶點心虛和遲疑,不過耿于懷一听,心就是重重一跳。
奇怪了,為什麼身邊每個人都會講到她?
「我該跟她連絡嗎?」耿于懷利落的反問,以退為進。
「是我……我要她找你的,要你看看新房子的設計,不知道你看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意見?」立婷愈說愈小聲,平日的高傲霸氣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雹于懷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我跟她說不用畫圖了,到此為止,我也沒有看她的設計。」
「啊?為什麼?」立婷的嗓音陡然提高。「你是什麼意思?」
「我們不會去住。」耿于懷簡單、果決地說︰「我很確定妳愛的不是我,至少沒有愛到想放棄前男友,專心跟我定下來。所以,我不覺得現在可以結婚。」
「可是……」
她在電話那頭深呼吸著,沉默了很久。
「耿,我們可不可以重新開始?」她終于困難地說出口,聲音帶著一點點哽咽。
雹于懷繼續沉默。
和她熱戀以來,反反復覆了這麼多次,他總是在她這樣楚楚可憐的請求下,心軟地接受。
可是這一次,他發現自己沒有動搖,反而有一種極度灰心的感覺。
破天荒第一遭,他不再輕易被影響、打動。
「妳現在這樣說,明天又會變卦。」耿于懷疲倦地說。
「你真的這麼生氣?」立婷也感受到他的疲倦與冷淡了,她慌張失措的道︰「你不能這樣,你答應過要好好照顧我、要給我最美麗的玫瑰花園的!你答應過的!」
「立婷,結婚不是兒戲。但我承諾過妳的一切,都是認真的。」耿于懷站在窗邊,俯瞰花團錦簇的中庭花園,玻璃窗上映出了他嚴肅的神色。「可是妳呢?妳認真過嗎?妳下定決心了嗎?真的願意跟我在一起一輩子?」
「給我時間,好嗎?你可以給我時間,陪我一起忘掉他?」立婷顫抖著請求。他可以想象她在那端淚流滿面的脆弱模樣。
外表美麗而自信的韓立婷,內心深處其實還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
她一直在找人依靠,也一直需要人照顧與陪伴。
「立婷……」
「你答應過我的!」她哽咽著堅持的說︰「你答應過要疼我、照顧我的!」
情人間的甜蜜對話,在愛情褪色之後,競變得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