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傳來一名婦人的驚呼聲,語氣中有著濃厚的關懷之意。
「我忘了帶回來。」
「你這孩子,老是這麼糊涂!下這麼大的雨,居然還會忘了帶傘回來!?真不知該怎麼說你。唉……快進屋里去換下濕衣服,免得感冒了。」
想不到她為了把傘讓給他,不但淋了一身的雨回家,居然還對母親說了謊!
他不懂她為什麼要說謊,但是他終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美人」,果然人如其名。她那潔白美麗的身影,就像天使一般,令人難忘。
鷹雄默默地將那棟房子,和住在那棟房子里謎樣的少女記在心里。
回過頭,他撐著那把白色的雨傘,踏著蹣跚的腳步,到學校去幫姐姐拿作業簿。
當晚,他雖然撐著傘回家,卻還是發了高燒。
也許是那一天的雨下得太大、太過陰冷。
但那夜在高燒的夢靨中,他的腦海中只要浮現那雙燦亮的眼眸,便再也不覺得冷。
第三章
離開台灣十多年後,留學歸來的何鷹雄,再度來到了當年那名白衣少女所住的房子前。
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莫名情愫,令他在巷口停下了腳步,猶豫著該不該闖入那原本只存在于他記憶中的世界。
倏地,一抹縴細窈窕、花俏時髦的身影,自他的身旁走過,穿過小巷,走進了那棟一直隱藏在他記憶深處的房子。
屋中傳來一陣熱鬧的對話。
「美人終于約會回來了。怎麼樣?今天的約會還好吧?你沒把咱們家未來的東床快婿給嚇跑吧?」
只听得一陣嬌俏的女聲抗議著︰
「媽咪,哪有人這樣消遣自己女兒的?你說話的語氣,好像是巴不得早點將女兒給推銷出去似的。怎麼?嫌人家留在家里礙你的眼了?」
屋子里傳來一家人的笑鬧聲。
何鷹雄百感交集地听著屋里似乎是幸福無比的家庭對話。
心中有塊地方仿佛缺了一角,他卻不知那處空虛,究竟是缺了什麼?
他到底是為了對方已有對象而感到難過,或是為了那名女子的形象與記憶中不一樣而感到失望?
他一直認為當年不發一語地將傘留給他的少女,應該是清秀自然,而不是那般打扮入時、略嫌造作的模樣。
鷹雄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剎那間,究竟失去了什麼。
只能捧著一顆空虛無比的心,轉頭離開這個他念念不忘了十多年的老地方。
※※※
原本該在夏威夷過著悠閑的度假生活的江美仁,卻被總編的一通電話,給急召回台灣。
一下飛機,她趁著回公司的空檔,進化妝室整理一下有些凌亂的服裝。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名為「美仁」的她,確實很美。濃密修長的黛眉,配上粲亮的大眼、又直又挺的鼻子,再加上紅灩灩的薄唇,誰能說她不美?
但重點是,她的穿著打扮實在是太過中性化,再配上一頭俏麗的短發,就算再美,也少了幾許柔媚的女性氣息。
或者該說,她全身上下,連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再加上與生俱來的女圭女圭臉,常讓人誤以為她是個仍在讀中學的清秀美少年。
雖然從小就習慣自己中性的打扮,但她卻有著一顆最單純的女兒心,也有著脆弱、渴望被人疼愛的一面。
只是一戴上了台灣周刊的當紅女記者那強悍的面具之後,她就不得不隱藏自己內心深處縴細柔弱的一面。
習慣了都市繁忙的生活步調,江美仁心知再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讓她感嘆逝去的歲月。
她匆忙地拿了行李,便火速趕往公司。
※※
一踏進台灣周刊的辦公大樓,江美仁立刻走進總編輯的辦公室。
「我才離開三天,不知這三天當中,台灣到底又發生了什麼大事,令總編大人你連下十二道金牌,將我急召回來?」
她確實不知道冷艷在賣什麼關子,因為冷艷一直故作神秘地催她回來,至于台灣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卻不在電話中說清楚。
憑著兩人三年多的交情,冰雪聰明的總編冷艷,很清楚地知道只要兩句話——「公司現在沒有你不行」、「你現在不回來,錯過了這個獨家機會鐵定會後悔」,就可以勾住她的魂,令她心甘情願地放棄難得的假期,乖乖地回台灣報到。
「虧你號稱是目前全台灣最紅的記者,居然連這個足以動搖台灣政商圈的大消息也不知道?」
冷艷開口揶揄她,並將一份資料丟到江美仁的面前。
「則幾天傳出消息,出外留學十多年的何氏集團少東回來了。各大媒體都預測他這次回來,極有可能會在短時間內接任何氏集團的總裁位子。就算沒有在短期內接棒,光是他進入何氏集團,就可能在政商圈掀起一陣大浪。」
江美仁一邊迅速地瀏覽手中的資料,一邊開口︰
「新官上任三把火,人人皆知,也無怪乎他一回來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何氏集團的產業之廣大,不但遍及海內外,還在商界具極大的影響力。再加上何氏集團的現任總裁身體狀況不佳,打算在近期內赴美動換肝手術。
如果傳言是真,那麼這個月何氏集團少東回來,接任總裁的位子是大有可能。甚至于可以說他可能是在家人及父親的期望之下,不得不回來繼承家業。」
快速地翻閱了何鷹雄的相關資料之後,美仁看到了一張何鷹雄的特寫照片,她倏然一愕。
「何公子的長相確實超乎尋常的俊美吧?凡是見過他照片的記者,個個都說他沒改行去當明星,還真可惜。」
冷艷以為江美仁是被何鷹雄那英俊迷人的長相所震驚,殊不知江美仁是對相片中的他覺得眼熟。
她好像曾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啊!她想起來了,三天前她熬不過生病的妹妹之請求,代替她去花店上班,誰知她第一天到花店代班,就遇見那個俊美得不得了、卻有幾分神經質的男人。
一想起三天前他被絆倒時,不小心貼上她雙唇的那一吻,江美仁的胸口竟有種異樣的鼓噪。
第一次被男人壓在身下親吻,而且還是不小心釀成的意外,她一時驚愕得不知作何反應。
冷艷見江美仁一見到何鷹雄的相片,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試探地問︰
「咳……你該不會是被那個俊美的何公子給迷住了吧?」
「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只是覺得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你已經見過何鷹雄本人了!那麼要套交情專訪他,應該不難吧?」冷艷喜出望外地問。
「呃……其實我跟他不熟,沒什麼交情好套。」
一想起那次的意外,他一踫到她的身體,就好像見鬼了似的反應看來,他應該極不願意再見到她才對。
「是這樣嗎?」
冷艷一臉懷疑地盯著江美仁看,美仁只好低頭假裝看資料,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轉移話題地問︰
「何家少東前幾天就回台灣了,你今天才叫我回來,不嫌太晚了嗎?真虧你是全台灣最美麗又冰雪聰明的總編輯,怎麼連新聞最重要的時效性也不知把握?」
冷艷知道她不甘被揶揄,也趁機反將她一軍。
「在江小姐的眼中,我冷艷是這麼不知輕重、愚昧無知的人嗎?」
「我可不敢這麼大逆不道地批評咱們尊貴的總編大人,不過,就我對冷大小姐的了解,你應該不是那種善良到不忍心見我一到夏威夷,就被迫回來搶獨家新聞,所以才放任我玩了兩天才回來跟別人搶‘舊聞’的人吧?」
冷艷胸有成竹地笑著︰
「你大可放心。我現在才找你回來,是因為真正的勝負之分,現在才剛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