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姐睨他一眼,續道︰「愛上一個食古不化的笨木頭,我真替小墨不值,如果她願意放棄就好了……唉!總之,今天我要替小墨問清楚,夏昱人,你到底對小墨有沒有情?」
他站著,沒有說話。
英姐歪著頭看他,又伸手推他。
「怎麼搞的!臭小子,你怎麼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樣?快點說,你愛不愛小墨?假如你不愛,你就走吧,永遠別出現在她面前。」
夏昱人還是一副蠢樣,沒有反應。
「夏昱人!」英姐叫道,重重擰他一把,「臭小子,說話啊!」
「哎呀!」夏昱人痛叫一聲,好像突然回神似的盯著英姐,「你做什麼?」
「我在問你,你到底愛不愛小墨?」
「小墨……」他夢噫似地喃喃。
「夏昱──」她尖銳的叫聲突然頓住,因為夏昱人猛地立在她面前,害她被他瞠大的眼嚇了一跳。
「你說小墨愛我?」
「她當然愛你!」英姐不耐地叫,對他的態度又氣又煩,「愛你怕不有十年之久了。」
「小墨愛我、愛我……」他搖頭晃腦地說,慢吞吞轉身往前走,「愛我……」
「對!那你到底──喂!夏昱人?」
他根本不管她的叫喚,一勁兒往前走。
「夏昱人,你要去哪里?你還沒回答我……夏昱人!」
「小墨愛我、愛我……」他邊喃語,邊沿著長廊走,一下子就走得無影無蹤。
英姐看得傻眼,怔在當場,好半晌才回神。
「他是怎麼回事?該死!難道他嚇傻了?」
夏昱人沿著醫院的長廊不斷往前走,記憶也隨著腳步慢慢回溯,想起了他和小墨相知相伴的過去。
小墨為他擋刀、小墨為他準備熱茶、小墨為他打毛線衣……夏昱人恍然地模著身上的毛衣。小墨為他做過很多事,他們之間比老朋友還要熟稔,許多時候,連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小墨替他買來的。
他不是沒有感覺,他當然知道小墨為他花很多心血;她還時常在他耳邊碎碎念,說警察的工作太危險,要他轉行之類。
夏昱人扯動模糊的笑,下意識地整理衣服上的褶痕和紊亂。
小墨對他了解許多,他對小墨的了解也不少。
他知道她是個賢妻良母,她做得一手好菜,也打得一手好毛線,每年圍巾、毛衣軟帽之類,她都會打來給他。他還知道她有些小迷糊,常常上了鎖,卻把鑰匙遺留在屋內。他最喜歡看她睡著時無邪的睡顏,唇邊帶著微微笑意,好似正作著令人遐想的美夢。嗯,現在回想起來,她說不定正夢見了他,呵!
英姐說,他們認識多久,小墨就愛了他多久。他從十六歲認識小墨到今天,快有十二個年頭了。
小墨愛了他十幾年!夏昱人輕快地踏著腳步。愛他!愛他……
「呵呵!」最後他仰頭對著黝黑的天空哈哈大笑。
「先生?」
「咦?」
「對不起,先生,」值班護士站在他面前,皺眉盯著他,「已經很晚了,請保持安靜。」
「喔,我知道了。抱歉,我是想到開心的事,克制不住。」夏昱人眉開眼笑地對她說︰「天氣很好,是吧?」
「呃。」
「啦啦……」
他高高興興地走了,護士呆楞,繼而懷疑地看著烏雲重重掩蓋的夜空。天氣很好?她微搖頭。瘋子!
夏昱人重新踏著輕快的腳步,他是真的覺得天氣很好,他的心歡喜地在唱歌。
「啦啦啦……」愛他、愛他、愛他……
曙色趕走黑暗,天慢慢亮了。
小墨陷在深沉的夢境里,為著夏昱人擔心受怕。
約談、挾持、談判、反目、刀子……
「阿昱,危險!」
她在夢境中尖叫,以為自己聲音很大,其實只是微弱的申吟。
「唔。」她再一次挪動身子,牽動傷口,發出模糊慘叫。
「真是夠了。」
有人壓住她
「躺好,別動!」
有人威脅她?梅老!
「嚇!」小墨突然醒過來,驚疑地眨眨眼,「……阿昱。」
「是我。」夏昱人沒好氣地,手堅持地擺在她身上。「你那是什麼表情?以為見鬼啦?」
「阿昱……」她再眨眨眼,還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梅、梅壞蛋呢?」
夏昱人笑了聲。「早關進牢里,等待判決了。」
「喔。」她松了一口氣,突地又想起那把亮晃晃的刀。「阿昱!」她急切地伸手想查看他。「阿昱,你──」
「嘿!別動,我叫你別動,別動!」夏昱人急忙壓好她,左手按她肩,右手接她手,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阿昱,你、你的傷?」
「我沒受傷。你別動!」他氣結道,整個身子傾前去制止她妄動。
「喔,沒受傷就好。」她的身子癱軟下來。
「你……」他惡聲惡氣地指著她月復部的傷。「受傷的是你,笨蛋!你躺好,不許亂動!」
「唔。」
夏昱人不放心地站起身,快速走到床尾,幫她把床頭調高,又走回原地坐好。
小墨睨著他難看至極的臉色,小聲問︰「阿昱,你在生氣啊?」
「你還看得出來啊?」
「怎麼看不出來,」她嘀咕︰「你嘴巴嘟得都可以吊三斤豬肉了。」
「哼!」他撇開頭去。只要想到小墨中刀倒地、鮮血泉涌的情景,他的心就一陣揪痛一陣慌。這種心驚膽顫的感覺,他說什麼也不願再經歷。
「好啦,你就不要生氣了嘛。」小墨拉著他的手搖晃,撒嬌地說︰「愛生氣的人容易老喔。」
「嘿嘿。」夏昱人抓住她,將她整個人固定在床上。「別玩了,你是傷患耶,等會兒動到傷口,再哭爹喊娘的,我可不管。」
「人家才沒,而且你絕不會不管我的,我知道阿昱最關心我了。」她說,甜甜蜜蜜笑著。
「是嗎?」夏昱人慢吞吞地間︰「你是篤定我會救你,所以才肆無忌憚地枉顧我的警告?」
「不!」小墨猛地搖頭,差點又不听勸告地扯動傷口,「不是這樣,我絕沒有故意為難你的意思!」
「那你為什麼還約梅老出去?你明明答應過!」他憤慨地間。
「對不起。」小墨低垂著頭,幽幽道︰「我只是想幫忙。我以為我可以的,我沒想到梅老有那麼精湛的武術。我很抱歉給你帶來麻煩。」
「你在說什麼!」夏昱人皺眉道︰「我又沒有怪你,只是──只是,我真的好害怕、怕你會就這樣離開我。」
「阿昱!」小墨大大震動了。他為什麼這樣說?
他不自在地轉開頭,輕咳了聲,「你還記得高二那年,那個向你告白、卻突然轉學的黃振中嗎?」
「嘎?」小墨有些錯愕,怎麼話題突然轉到這兒來了?「記得啊,那個黃振中,你不說我還有點忘記他的名字。」她莫名其妙地說︰「他也很奇怪,攔在路上跟我表白,還跟我說拜拜明天見。結果老師隔天就對全班同學宣布他不來了,我還在想他是不是有神經病。不過,阿昱,原來你也認識他啊?」
「事實上,是我去威脅他,叫他不準追求你。」他看著小墨慢慢瞠大的瞳仁,緩聲說︰「他被我嚇到,才轉學的。」
「你、你說……怎麼會……」
「是真的。」夏昱人抿抿唇,心想快刀斬亂麻,索性一次說個明白︰「還有你大一那年,那個叫什麼華的,你說他到你系上,當眾說要追你。我很生氣,等在校門口,找他出去打了一架,我贏了!」他宣布,有點好笑地看著她錯愕疑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