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有些僵持。滴滴嘆著氣,突然听到一陣高跟鞋叩地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她扭頭去看,是英姐,她手里捏著皮包,像一顆火車頭般,直向他們沖來。
「夏昱人!」她同時高聲叫著,「我听說小墨受傷了?是怎麼一回事?你不是說過會好好保護她?」她直問到他臉上去,「夏昱人,說話啊!你傻啦!」
夏昱人仍盯著手術室的門。
「臭小子!你──」
「英姐。」滴滴阻止地拉住她,「你先別激動,小墨還在做急救,事情也沒搞清楚,你先別急著怪他。」
「不怪他要怪誰?!他明明答應過我!」
「好了好了,你就小聲點,老大現在這個樣,也沒法和你談。你先冷靜下來,等手術結束再說。」
她看著夏昱人,皺緊眉頭。
「他是怎麼回事?才幾小時不見,好像一下老了十歲似的。」
滴滴苦笑,實在也說不上來。
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夏昱人虎地跳起來,速度之快教人訝異。
「怎麼樣?!她沒事了吧?」
「是的,手術進行得相當順利。傷患目前已經轉往普通病房,待麻醉藥效退後,她便會清醒。」
「謝謝。」滴滴接問︰「我們現在可以去看她嗎?」
「當然可以,不過請保持安靜,不要打擾到其他病患休息。」
「是,謝謝醫生。」
夏昱人恍恍惚惚地轉身想走,卻被英姐從後拉住。
「等一下,既然小墨沒事了。那我要跟你談談。」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夏昱人一口回絕。
「臭小子!」英姐又氣又惱,威脅道︰「我要說的事和你和小墨都有切身關系,不听你會後悔的!」
夏昱人終於正眼看她。在今天以前,他從不識後悔兩字,但今天──他要把這兩個字牢牢記在心底,徹底改正自己自大、目中無人的狂妄態度,再不做出會今自己悔恨無窮的事來。
「有什麼事?」你在這兒說吧,我不想走太遠。」
「這件事,我要私下和你談。」英姐強調。
夏昱人一時猶豫難決,滴滴說道︰
「老大,我看英姐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你就好好跟她談談。反正小墨也還沒醒過來,我和虎仔先過去看她就好了。」
「好吧。」夏昱人轉向英姐,說︰「我們換個地方談。」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被風呼呼吹著,夏昱人恍然驚覺,原來冬天的腳步近了。他在販賣機里投了兩杯熱咖啡,然後和英姐兩個人手捧熱飲,迎著晚風,彼此對望。
夏昱人先開口︰
「你說有重要事要和我談,就是像這樣眼不眨地瞪著我,恨不得能立時將我砍殺掉嗎?」
英姐調開目光,沉重地呼出一口氣。「對不起。我找你真的是有重要事,可是──」她咬一下唇,「可是我只要想到你對小墨做的事──」
夏昱人高高挑起眉。
「我就恨不得先給你頓好打!」
他模模鼻子,稍退一步。「我可以請問,罪名是什麼嗎?」
「你不知道?!」她眼楮瞠得好大,黑黑的瞳仁看來可怖。
他好像真的做錯事了?夏昱人皺緊眉頭,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我承認,這回辦案有些疏失,讓小墨介入太深,還導致她身受重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你要因為這個怪罪我,我無話可話。」
「當然!小墨會受傷都是因為你!你──臭小子!你故意的對不對?!筆意誤導我,讓我忘記原來要說的話!」英姐氣呼呼地瞪他。
夏昱人感到啼笑皆非。自己先誤會了,再來冤怪別人不是,這種想法根本是倒騎驢子,本末倒置了嘛。他在心里嘀咕,嘴上恭敬的賠不是。
「是,不好意思。那麼,你想說的話,是什麼呢?」
「是──」英姐只發出一個音就頗住了。
夏昱人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是沒有辦法說明的秘密。」
「唉,其實是小墨,對!就是小墨,她一直不肯讓我問你,可是這種事,總要問清楚了才痛快,畢竟──你說是不是?」
上帝!救救他吧。「是。」
「對嘛!靶情這種事,本來就要處理得干淨,早問早了斷,早解月兌。」
靶情。夏昱人咀嚼這兩個字。
「而且我看小墨這次為你受這麼重的傷,」她搖著頭,憂心忡忡,「再拖下去,下一回她為了你,說不定連命都要丟掉了。」
「英姐,」夏昱人慎重地申明︰「這次意外全是我的錯。可是,我以我的生命起誓,絕沒有第二次。在我有生之年,會盡全力保護小墨,不再使她受到絲毫傷害。」
她斜睨著他。「小墨是你很重要的人?」
「當然!她是我的哥兒們,重要性不亞於我的家人。」
他以為英姐會很感動,結果她卻嘆了一口更大的氣。
「我開始明白小墨為何要阻止我了。」她不管夏昱人瞪大的眼楮,自顧自地嘆氣,「真是十足十的感情白痴,沒得救了。天!我開始可憐小墨了。」
「喂,侮辱人也得說得具體點、清楚些好嗎?」
「咦?不錯嘛,你還听得出我在侮辱你。」
夏昱人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喂,你上哪去啊?」
「你要說的事,小墨也知道吧,我直接去問她就成了,何苦在這里讓你耍猴戲。」
「喂喂!等等等一下!」英姐慌張地硬扯住他,「你不能告訴小墨……天啊!你不能提到我!不是!你要跟小墨說是你自己頓悟的。對對!是你自己開竅的。你要這麼跟小墨說,知道嗎?」
「知道,是我自己想通的。那,到底是什麼事?」夏昱人不耐地問。
「好啦!」英姐甩開他的手,整整儀容,「我現在不是要說了嗎,沒耐心的臭小子!」
夏昱人交疊起雙手,抱在胸前,等著。
「咳,」英姐清了下喉嚨,「我先問你啊,那個……你和小墨認識多久了?你記得嗎?」
他蹙一下眉,「十多年了,大概有十二年了吧。」
「正確來說,是十一年四個月又八天。加上今天,你們認識至今,共十一年四個月又九天。」
夏昱人驚奇地看著她。
「欸,別誤會啊,我對你可沒意思。」
「我知道。記得這麼清楚的是小墨吧,她是偶然間跟你提起的。奇怪,她記這麼清楚做什麼?是想替我作壽?還是想慶祝我們認識超過十年?」
英姐陰沉沉盯著他,慢吞吞地說︰「你實在非常、非常聰明。」
「謝謝。」
「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X○※☆$……
「你猜的半點沒錯,記得牢牢的人是小墨。我想,不只是日子,她把你們認識這些年來,所發生過的點點滴滴全都銘記在心了。」
夏昱人慢慢轉頭正視她,一向澄澈的眼睜頭一回透出了迷惘、透出了不解。他眼不眨地盯著她,不言不動。
「你知道小墨是為了什麼這樣做嗎?」英姐沉重地嘆息,「女人是感情的動物,她們會收集年少時與情人間的點滴甜蜜,藏在記憶心房最深的盒子里,留待老年再細細緬懷。」
他站著,還是盯著她看。
「小墨就是用這種心情收藏你們之間的回憶。」英姐抬頭恨恨瞪著他,叫︰
「她愛你!夏昱人。這些年來,小墨身邊來來去去只有你一個男人,她用整個心竅在愛你,而你居然連最起碼的感受力都沒有,一勁兒喊小墨是你的哥兒們!」
夏昱人張張嘴巴,但沒發出聲音來。
「你不知道你只把小墨當朋友的笨蛋行徑對她傷害有多深!」英姐又對他瞪瞪眼楮。「其實這兩年,艾爸爸和艾媽媽一直透過我,想替小墨介紹男朋友,每回都弄得我不知該如何好。來醫院看小墨前,我才剛和兩老通過電話,我都不敢讓他們知道小墨受傷的事,要不他們會立刻從南部趕上來。」